John Dewey - Wikipedia

杜威晚期1949-1952

认知与所知

序言

众所周知.与知识问题联系在一起的交流的可靠性以及相互可理解性问题,
其难度是很大的。困难是如此之多,又是如此尖锐,以至于在这里出现争执、矛
盾和误解几乎被视为理所当然。在本书中所记录下来的研究成果,乃是出自一
个信念,即更高程度的可靠性、因而更高程度的相互理解以及更高程度地将差异
性转化为互利,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行的。在我们前行时,这种信念愈益增
强。我们认为,在认知和知识问题的研究中,运用目前在科学发展出来的主题研
究中被普遍使用的假设方法,是可行的。这种科学方法既不设定也不运用任何
固定的、僵化的理论立场。我们也注意到,通过强加的方式是无法达到更好的交
流的可靠性以及随后的相互理解的。在深入各研究领域的过程中.探究者们的
进展,是通过尽可能向自己和他人澄清他们的工作由以展开的观点和假说来实
现的。当那些彼此不赞同对方结论的人们都提出这种澄清的要求时,他们所面
临的困难通常导致的结果是对这一主题不断增加的要求。

我们的这一信念.即关于认知的知识的未来进展要求交流的可靠性,完全与
我们所运用的交互作用的观点与指称框架联系在一起。对于交互作用问题的强
调随着我们的研究的进展而逐渐增强。我们相信.只要心中系统地具有了关于
交互作用与相互作用和自-作用之间的区别的观点,就能最方便地把握我们所获
得的主要进展。交互作用实际上是一种在认知领域中系统展开的观点:认知是
与合作有关的,并且就其本身而言是离不开交流的。通过其自身的过程,它与假
设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它要求将各种陈述做成根据时间跨度和空间区域而对于
事件的描述。它排除了对于固定性的断言以及将这些断言强加给人们的企图。
它正是在认知的过程中建立起开放性和灵活性的。它将知识视为本身就是探
究-视为一种内在于探究之中而不是作为终点外在于或超越探究的目标。我
们希望对于开放性和灵活性的检验能运用于我们的工作中;一切强加固定性的
企图对于我们所运用的方法都是一种否定(一种断裂)。不过,我们在我们自己
的工作中要求开放性,并不意味着我们无视或拒绝来自绝对观点的批评。但它
的确给这些批评提出了要求:这种特定的绝对观点本身应是坦诚而清楚的,应在
那些被表达的观点的联系中得到陈述。

我们相信,如果这些研究能开启这样一种合作运动,
其结果将是增进交流的确定性和可靠性,而这是增进关于事实的知识所必需的。

导言:探寻稳固的名称

我们认为.如果在比较简单的事实名称问题上不能获得一些这样的一致性的话,
就没有现代世界所理解的那种科学进步;并且.进一步说,
只要作为有机体的人在宇宙中被自然主义地审视.
对其“认知”进行科学形式的研究就是一个值得达到的目标。

有一点需要马上着重指出。在探寻稳固的名称时.我们不能假设任何名称
是完全正确的或完全错误的。我们没有在语言中引入完全是反派角色的情景,
也没有引入完全是正面的角色。我们始终将名称当作命名:当作人与物在不断
演进的世界的活生生的行为。这样一来.最贫瘠、最薄弱的名称在生活中也有其
位置、也有它要承担的工作,不论我们今天是否能将它的能力追溯至既往或预测
其未来;而最好的和最有力的名称在我们这里也无法取得完全的统治地位。

逻辑学中的含混性-本特利

Arthur F. Bentley - Wikipedia

I

C:鲁道夫•卡尔纳普(Rudolf Carnap),
《Introduction to Semantics》剑桥,1942 年。

CN:莫里斯-R-科恩(Morris R. Cohen)和
恩斯特-内格尔(Ernest Nagel),
《An Introduction to Logic and Scienti fic Method》

这些书在网上只找到了英文版本


大部分逻辑学家都回避认识论。他们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保留了许多不合
辑之处。不过他们并不回避那些被普遍接受的认识论在其中发挥作用的被设
定的宇宙论模式。他们实际上接受那个模式并在其中开展工作。事实上,他们是
抱着非常简单的信念接受它的,以至于他们忽略了将他们的专业技术运用于其
上。这样他们就在自己的著作中容忍了一种根本的含混性。有时他们在他们的
逻辑学家同道那里感觉到这一缺陷,但他们很少仔细审视之或尝试为在他人那
里发现的那些缺陷寻找根源。或许,一种由采用某种不同研究路径的探究者们
所进行的考察.会指明这一问题由以出现的根源并提出一种不同的、更具连贯性
的构建。

在当前的诸种逻辑学中.被插入人与物之间的第三领域的最普遍形式,就是
“命题”(proposition)-尽 管 “含义”(meaning)和“思想 "(thought)经常是对这
一立场的最积极的反叛形式之一。在我们所考察的前两种逻辑学.即科恩-内格
尔的逻辑学以及卡尔纳普的逻辑学中.我们将主要关注“命题”。我们的目标是.
在逻辑学中—— 特别是在这些逻辑学中-命题是什么。我们通过“是”所欲达
到的乃是某些清楚明白且就事论事的描述.比如说,每个人都能被合理地期望,
在他对他讨论的主题进行命名时,他知道自己所讲的是什么。换句话说,我们将
追问,一个命题被当作了何种事实。

我们将在这些逻辑学中发现的,不是一种对那些命题是否事实进行探讨的
努力,而是一种明显与此相反的趋势,即宣称事实乃是命题。有时这一点是被公
开地和光明正大地宣布的.而在其他时候则是隐蔽的或含蓄的。科恩和内格尔
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事实就是命题 就是说,是“真”命题。他们的著作
(CN)分为形式逻辑和科学方法。在此背景下.我们将自由地将这部著作两部分
的一些段落放在一起,并将不会(不论是否在形式逻辑中)为把事实和命题同等
对待而道歉。我们也将按照这种方式考察卡尔纳普(C)获得他的最重要的、或
许也是他(关于句子和命题)最不自恰的结论的方式,并将着眼点放在他隐瞒于
各种意义和各种指称后面的“事实”之上 尽管我们似乎总是借着他自己的手
把“事实”推至他的身后。

命题与事实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个小问题.虽然它只是作为逻辑系统化中的
一个细节问题出现的.它似乎是与过去这一代逻辑学家为数学提供“基础”的坚定
努力-他们试图通过这一努力掌控数学并进一步作出能控制科学以及事实的样
子来一相伴随而来的。(这整个趋势或许来自古代,不过在这个时代我们不会追
溯那么久远。)在这里.我们只是强调.如果事实对于现实世界而言是重要的,如果逻
辑学已到了宣称事实就是命题的地步,那么现在就正是做一个相反的工作的时候:
考察逻辑学家们所描述的命题本身是否就是事实一-如果是的话,是何种事实。

II

不论就其教学上的清晰性而言,还是就它的两位作者以其多种才能而超出了
一本大学教科书的直接要求来说,科恩和内格尔的《逻辑学)都是出色的。
他们的著作的术语索引并未将“事实"一词表达为“fact”.而是表达为“facts”。
这一索引连同其他内容将我们引导至整整六页关于事实和假设的讨论。我们常被告
知.“事实”就是“真”的“命题”。因此(CN.第392页):“每个探究所试图达到的
'事实'就是命题.而其真理性是显而易见的。”要注意的是,正是他们自己直接选择的
表达,而不是由此出发的推论或对它的解释,引出了我们的问题。
尽管他们过去曾像某些逻辑学家那样说过“事实”就是真理或命题性的真理
(propositional truth),而这或许会将我们引入不同的讨论进程,
不过他们现在将“真的”用作形容词而将“命题”用作名词,
因而这就令我们有了当前这种形式的探究。

“真”可被证明为出自其他的“真”。这样.我们就处于一种奇怪的情景之中:
(1)事实就是命题;
(2)命题是关于真(或假)的判断;
(3)“真"不得不表现为“事实中的真” 
-- 就是这样,不多不少-以及“假”(无疑也是一样)。

III

“决定者”无疑就像灵魂、智识、心灵或意志那样隐藏于自己的所在-
就其能用于完成某种任务而言,它们并无分别。
现在我们的目标不是这样一种灵魂本身——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当下的工作范围——
而是它所起到的坏作用;因为如果表达(不论有没有这种代表之物)决定了实体的话,
它就使得对于表达、语句、
命题和所指进行关系建构的整个三领域(third-realm)框架成为一个谎言。 

IV

在莫里斯的讨论中,语言是一回事,“使用它”是另一回事。他会在一两个段
落中以行为主义的方式谈论这个问题,但他在这个方向上最大胆的进展,就是发
展出语言和使用它的“解释者”(无论是“狗”还是“人”)。有时对他来说,科学是
一种语言;而在其他时候,科学有一种语言一尽管符号学有一种更好的语言。
要建立一种“对语言结构的双重控制”,需要的是事件与行动者,不过那些并不具
现实性的独立的物理记号和对象也挤了进来。类似地.在更广的一般性上说,在
某个时候我们发现(如M,第 29页),句法学或语义学规则只是符号学内的言语
建构;而在其他时候(如M,第 33页).我们了解到.句法学的建立,必须先于我们
之能将记号或解释者或物联系起来。当莫里斯在一篇较早的文章中提出这样一
个危险的结论.即“构成科学专著的记号-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一与对象有一种关联"②的时候,
我们所得到的,就纯粹是一个完全空洞的结果了。

我们略去了作者姓名和所引述的作品名称,以便最好地面对那些我们被告知的东酉。

1. “事实:一种独立于认识并具有自身本有的现实性的情境。”这里的“情
境”一词显然很突兀,因为它没有定义;“自身本有的现实性”这种说法也有着进
行定义的最大可能空间;而“独立于认识",如果的确有所意指的话.意味着“关于
它,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整个表述体现出.事实是一个非常含混的东西,
却又是最确定的东西,而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2. “在事实中有一种最终不可证明的东西。”这里有一种自我陶醉的狂热的
唯理智论在起作用,它所忘记的是,关于迄今人们所发现的“真理”.总会有一种
最终不确定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我们试图确定事实之前.就会对后者造成损害。

3. “事实之所以可以是认识的一个要件.只是由于'事实性'是现实的一个
特征……具有事实性的认识意味着注意到独立于自觉的自我的被感觉、被相信
或被认知的事件的发生……对事实的知觉就是对于遇到非我的自我的知觉。”这
一系列彼此冲突的论断所产生的结果是一个四重世界,包括:(a)现实;
(b)真理; (c)一种不那么现实的事实性;(d)另一种不那么真的事实性。
可怜的“事实”马上被它们一分为四了。

上面之所以给出这些引文,并不是由于它们有多出色,而是由于它们是些通
行的说法。不论你在哪儿都能发现这种东西。在这个科学时代,对于研究工作
来说,再没有比让这一事态持续下去更大的挑战了。

X

本文已展示了足够多语言混乱的例子,为的是表明,当前逻辑建构的全部基
础需要改造。这种混乱的原因是.逻辑学家们接受了过去某些关于生活和行动
的流行说法,好像这些说法都是有效的似的,而没有对它们在现代认识中的事实
上的地位进行探究。其结果不仅是从事实的角度看逻辑学形象不佳,而且在逻
辑学中“事实”也居于不幸的地位。语言中既包含逻辑也包含事实,这一点是显
然的。但就像任何人都能很快发现的那样,某些逻辑学考察语言只是为了否定
它;还有一些逻辑学只是附带性地关注语言;即使在语言以最形式化的方式引入
的地方,语言也只是附着于比较陈旧的逻辑学材料之上,而没有在其中完全展示
自己的功能。

迄今为止我们所获得的理解,都是通过拒绝接受人们当作独立的存在者而
加以谈论的那些语词 逻辑学家们的这些玩物与魔法师的蟒蛇或孩子们的仙
女类似—— 并坚持认为语言是行动中的、因而是可观察的真正的人自身获得的。
科恩和内格尔以及杜卡斯、卡尔纳普的“命题”,刘易斯的“含义",莫里斯的“记号
载体”和“阐释者”,以及塔斯基的“真”.讲的都是同一件事,尽管分别是在不同层
次上讲的。“行动中的人”被当作似乎是可分开处理的对象因而扭曲了。而“有
别于人者”获得了一大堆粗糙的假设,而没有获得公正的、符合事实的对待。

我们在开头曾说过,我们将在结束时展现一个更加开阔的视野—— 如果要
进行更好的探讨的话,这一视野是必须具备的。这种开阔的视野的核心地带,就
是“对象”、“实体”、“物”或“所指”这些概念被引入的地方。“物”显现并被命名,
或者物作为被命名者而显现,或者物通过命名而显现。我们所分析过的那些类
型的逻辑学摇摇摆摆、躲躲闪闪,但从来无法触及为了它们的研究需要而挑选或
组织对应于物的语词以及对应于语词的物这样的问题。它们的工作似乎是在发
布马上能解决所有难题的神谕.而逻辑学家们自己就像是掌握谜底的神父。

我们认为,这个问题应当以一种自然主义的态度加以面对。应当从过去那
种懵懵懂懂的状态过渡到现代科学所实现的较为清晰的状态。在这种较为清晰
的状态中,进行言说、进行思考、进行认知的人在他的全部言说、思考和认知中属
于他所居于其中的世界。即便不是在最晚近的和最复杂的活动中,也能清楚地
看出这种魔法般“出现于”某种新奇事物之中的自然的人。我们认为.如果要开
启未来所要求的进步的话,逻辑学必须学会简单而自然地接受这种自然的人。

术语建构问题

科学高效地运用其技术性名称。这些名称被用来区分某些被暂时接受为科
学主题的内容,借此研究者可将注意力转向其他仍有待研究的内容并进行较为
切近的考察。其效率体现在.研究者可以获得首先是在他自己的研究过程的不
同阶段、然后是在和他的同事们的交流中保持这种名称的稳定性的能力一即
知道他用这些名称能对什么恰当地进行命名。

而各种认识理论则无法为它们的考察者们提供这种可靠的帮助。他们能运
用的那些传统的命名方式具有原初的文化根源,而他们所发展出来的补充性的
“术语”常常根本不像名称那样可被确定地加以运用。

我们已经断言,现在已经到了能建立并使用一些关于认知与所知的主要名
称的时候了。我们进一步认为,这一行动应建立在一种科学的基础之上。这里
我们用“科学的”一词所表达的,仅仅是对于一种“事实性”探究的形式的理解,
在这种探究形式中.就像在现代研究的其他领域中一样,进行认知的人被接受为事
实性宇宙(the factual cosmos)的一个事实性的组成部分。
我们不知道还能期望在别的什么基础上获得可靠的结果一
特别是由于“认识论”过去的历史充满了危险的记号。

只有经过长期的事实性的探究(这件事还没怎么做),“认识”一词才能在关于诸如
(1)人类或动物行为的应用范围,
(2)它在认识者、所知者和假设的中介之间的各种分布类型,以及
(3)像在空间和时间中所体现的那样
应用于认识的可能定位这些问题上具有确定的地位。
我们不去探讨“认识"一词所提供的含混的一般性这样的问题,
而是将直接讨论和关注认知与所知的问题——进一步说,
关注在每一种情况下认知与所知的特定形式,
关于这些形式,我们期待能获得合理而明确的界定。

I

我们所追寻的那种命名必须满足的(不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条件包括:

1. 这些名称应基于那些能被所有人理解和获得的观察之上。这种条件将
任何据称为观察而实际上记录者承认其完全为私人性的记录的那些东西作为可
在认识中被忽略者而加以排除。

2. 观察的地位以及对其记录的使用具有尝试性、假说性和假设性这一
条件排除了所有似是而非的材料以及那些被作为原初的和必要的基础提供给认
知或所知并被宣布为固定不变的原则。

3.被接受的观察和命题,其目标在于进一步推进接下去能前进和发展的观
察和命名。这一条件排除了所有被认为或宣称完成了关于“事实”的记录的
命名。

上面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就是说.我们所需要的名称必须在连续性的操作与
测试之中并通过这种方式处理认知与所知的问题.在这里任何认知与所知只通
过连续性的探索和研究建立自身或不能建立自身,其基础不在任何被宣称为外
在的“基础”、“前提”、“公理”或“断言"之上。按照这种态度,我们不将上面陈述
的条件称为“真的”;我们甚至在讨论中不站在这些立场上。我们将这些条件作
为应当被我们此时此地所需要的那种名称(如果我们要推进对于认识的认识的
话)所满足的条件而加以改进。这样,我们的研究所采取的方式,不像其他研究
那样要么以某些已被建立起来的信条或原则为基础,要么以其他假设为基础;我
们所表述的,只是我们自己像在其上工作的地基,我们相信其他人已经准备好了
与我们合作。我们相信,我们想使用的假设和方法与其他领域中那些拥有先进
知识的科学十分接近。

我们的道路上有严重的困难,但我们相信,这些困难的主要根源在于传统语
词对人进行的统治,而这种统治之所以产生•乃是由于观察比较原始并缺少许多
现在已非常容易获得的重要材料。在早先的岁月中,当时的文化条件(就像人种
学所揭示的那样)易于引入一些现在已被证明与探究操作无关并对形成一种明
了的认知理论产生阻碍的因素—— -这里所说的“明了”,意为通过对认知本身进
行研究而得出结论。

考察的基本前提是,认知和被认知的内容在同样的意义上是可观察的事实。
随便扫一眼某套丛书或某本期刊.就能找到许多已被研究的内容以及所获得的
多种层次的成果。无需太多论证就能知道.这种广阔的认识领域(它的不同部分
在不同深度上得到掌握)不仅可以作为被认知之物①而得到研究,而且可以作为
认知而得到研究。事实上,有时非常明显的是,
语词在那些逻辑学中被当做居于作为说话者的人和
被言说的物之间的第三种事实。最后的结果是,在所涉及的各种物和进行操作
的有机体之间,为人类行为设置了新的障碍。上述被讨论的逻辑学家们曾宣称
已离开先前那些以作为主体的心灵基础和作为客体的外部世界为基本框架的认
识论理论,但深入的分析表明,他们的作品仍然展现出的那种分离正是17世纪
认识论中认识主体与被认识的客体之间的分离的幽灵再现一一而后面这种分离
正是中世纪的“精神性”的本质与“质料性”的自然和身体之间的分离的幽灵再
现—— 经常还有一个混合了或选择了某些活动的“灵魂”居于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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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物"(thing)是另一个含混的词。不过.若进行一般性指称的话.这个词还是好用的;
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它比“实体"这样的词更安全,
因为后者承载太多各种各样的哲学的和认识论的含义。我们将按这种方式自由地使用这个词,
但为了获得更具确定性的使用.我们将代之以“对象“,
关于后者,我们将在后面给出充分的定义。
=====================================

II

在我们所提出的用于术语建构的材料中,“事实”这一名称占据着中心位置。
如果有这样一种叫作事实的东西的话,如果事实如此重要、在认知问题中有着举
足轻重的地位的话,那么,在任何关于认知和所知的理论中,我们都应当能够描
述事实的特点—— 就是说,我们应当可以表明,当我们在关于“事实"(Fact)
的事实的说明中使用“事实”一词时,我们知道我们“事实上”讨论的是什么①。
要满足“事实”所要求的条件,首要的一点,就是认识到使这一事实得到确认的行动,
以及被确认的内容,二者都是不可或缺的,并且二者彼此相随不可分离。我们的
术语建构包含在事实中,同样,“事实”也包含在我们的术语建构中。这实际上再
次体现了这一命题:认识所需要和包含的,既包含认知,也包含所知。任何被称
为“事实”者都是这样既与认知操作有关,也与被认知之物有关②。关于事实和
认识,我们所树立的观念是:除却对某物的认知和辨识过程,我们就没有“被认知
的某物”.也没有“被辨识的某物”;除却被认知和被辨识的某事或某物,我们就没
有认知与辨识过程。同时,我们并不把这个判断当作一个关于“现实”的真理,而
只是在对于被观察者进行指称的基础上所可能采取的唯一立场,我们将此视为
我们的探究的一个根本条件,这是一个与在世界中行动时被观察的我们自身有
关的说法。从可观察之物的角度来看,这和当砍时有某物被砍、当看时有某物被
看这样的说法如出一辙。我们选择“事实”这一名称,是由于我们相信它常有或
暗含这种“双重”意味("double-barrelled" sense)
(这个词是从威廉•詹姆斯那里借来的),
而像“对象”和“实体”这样的词从其在传统哲学中的使用中
接受了一些将活动排斥在外的意义。
从字面上或词源上讲,事实就是被做完(done)或被造 就(made)的某件事物,
这也有利于说明认知和辨识只作为行动方式和伐木、
唱歌、观景、哂草只作为做的方式或造(我们可称之为“行为”)的方式是相类的。

① 关于“事实”一词相对于它的“认知”和它的“所知”以及其他一些方面而言的不幸地位,
我们已在第 1 章第IX节予以说明。

② 这里可以重复一下已经说过的东西-在作出上述表述时,
我们并非试图对如何恰当使用一个词进行规定,而是表述我们所采用的过程。

同样,如果某个被精心辩护的说法是从如下断言或信念而来,也是荒谬的,
这一断言或信念就是:被观察的和可被观察的是外在于或离开人类活动、
被当作“对象”的物。观察是活动;它是人类的活动。如果它被归结为某个“心灵”,
那么它自身就变得不可观察了。如果在一个可观察的世界一-
即我们所说的宇宙或自然一中进行审视的话,
被观察的对象和进行观察的有机体一样,也是活动的一部分。

② “直觉这种神秘能力或任何这般玄秘的东西所产生的概念就被排除了,
因为它们不能公开地接受检查或证实(例如纯粹的精神之物)"
杜威:《逻辑》,第 19页(《杜威晚期著作》,第 12卷.第26页)]

III

即“认识”一词在此时或彼时,
以这种或那种方式运用于其上的整个生活和行为领域。我们曾将,
'认识”列入含混语词之列,并且说过我们将关注并详尽地说明“认知”和“所知”。
在我们的全部的讨论中,“认识”将始终是这样一个词。
它大致指称我们在其中选择更切近地加以考察的内容的那个一般领域。
甚至对于“认知”和“所知”这些词来说,
从觅食的纤毛类的动物到处理最复杂问题的数学家都属于它们共同的应用范围。
我们要将自己限制在一个核心区域内,这就是通过命名而进行识别的领域。
通过命名进行认知(knowing- by-naming) 的领域如我们愿意的话,
也可称之 为“其存在被详细说明”的领域。随着时间的推移,
我们将从这个命名-认知的领域进展到比较简单的形式,再到比较复杂的形式。

我们将把这些命名-认知直接视为认知的一种形式。要从字面上来理解这
个表述所说的内容。这就意味着,我们不将命名视为主要是工具性的或特别地
附着于某个被称为认知(或认识)的事物之上的活动,而是能与其他任何行为彼
此联系在一起的行为。我们不能将与身体有关的命名和被假设为与身体无关的
或“精神性”的认知分开;我们也不允许用一个精神性的“大脑”取代“心灵”并因
而始终将认知和命名分开。这是我们的设定;而我们在前面一章所展示的在逻
辑学中将被说出的语词与说话的人分开所造成的后果,自然应足以说明任何希
望避免这一后果的设定的正当性。接受这一设定-——即便严格限定在研究范围
之内一一可能是困难的。我们不指望一开始就获得认同,在这里我们也不会为
这件事争辩。我们希望在进一步的行动中展示其价值。

IV

迄今为止,我们讨论的是为认知与所知探寻稳固的名称所需要具备的条件。
概而言之,我们的探讨过程如下,我们为自己的工作作一个设定,并聚焦于一个
特殊的认知与所知的领域;我们要使得在今天只是被模糊地观察的那个领域的
各个部分凸显出来;我们提出一个暂时性的命名;通过这一系列名称的进展.我
们希望前进的方向是:在将来通过可靠的命名进行建构。

1 .事实,事件,指称。我们从包含我们自己和我们的认知在内的宇宙(其本
质是可被认知的并一直处于被更好地加以认知的过程中)出发。我们建立起这
一作为事实的宇宙,并将它称为“事实”—— 它全部的认知与所知都包含在内。
我们并未(不论是作为假设还是作为原则)引入认知者和所知之物作为事实的先
决条件。我们将认知者和所知之物作为事实性的和宇宙性的事物进行观察;
我们不会将它们中的任何一方当作超宇宙的物件。


事实,由于它会被设定为先于(或低于)语言行为和原始语言行为而出现于动物生命之中,
或由于它会被设定为可以通过晚于(或高于)
进行命名的语言行为而发展起来的数学行为而达到,
因而不是我们当下时空之内的事。我们指出其条件范围之所在,留下通往未来的路,
继续耕耘我们所选择的园地.也即我们面前的典型事实。

(a) 在事实-事件-指称(Fact-Event-Designation)中.
我们所拥有的不是一个三重或二重组织,而是一个系统。

(b) 按照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语言和知识,
“事实”一词的使用使得它的使用者必须进行选择并加以接受。
这一显然的情况可以通过我们对“指称”这一名称的采纳而在术语使用方面看出来。

(c) 这里使用的“方面"(aspect)一词的重点并非给出什么信息。
它必须被当作对于我们描述事实的特征所需要的多方面的观察的表现--仅仅是表现而已。
当我们对“方面"一词的理解有所进步、
充分考虑到了认识进程中的事件和指称的时序变动的节奏的时候,
就有望对“阶段"(phase) 一词进行比较性的应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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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因而,“方面”和“阶段”要优于我们曾警示过的那些“含混的语词”,
尽管它们尚未展现出我们这个领域中的积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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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在一般的使用中,“事件”包括延展之物和持续之物。就我们的目标来说,
“指称”应作此理解。我们所假定和讨论的指称,
其性质并非作为对于事件的命名而被应用的一个声响或一个记号。
相反,它是整个命名活动(行为性的行动和活动);
通过这种命名活动,事件在我们的认知中显现为事实。

(e) 我们希望“事实”一词能够在实现各种术语构建的目标构成中保持一致,
我们将在接下来的某一章中给出这样做的理由 尽管仍然有对其作出改变的余地。
至于“事件”和“指称”这些词.它们在这里的使用是临时性的,因而更有可能更换它们。
而如果我们接受了诸如“存在”和“名称”这样的词的话,
这些词(就本阶段的讨论来说)会给大多数读者带来许多与我们的意图相违的含义
“名称”一词甚至会比“存在”-词更多地出现这种情况;若使用这些词的话,
我们的探讨就会被曲解或无法被理解。

(f) 在我们的使用中,应借助一系列指称来考察“事实”.这些被赋予的指称,
其范围之广与其他那些就背景而言与认识有关而与诗无关的宇宙、世界或自
然等名称相似。还应借助它的过去和将来,以及它的来历和归宿来进行考察;还
应借助它的由简到繁、由少到多的叙说进行考察。还应当像考察自然、世界
(universe)或世间(world)这些词(不论叫什么名称)那样,
借助其可靠性和实在性进行考察。不过,还应借助如下理解进行考察:
我们不是无端地置入某个未被认知的东西作为被认知的事实之物的基础,
不是要求一个宇宙兔子来支撑一个宇宙大象,再由这个宇宙大象支撑一根宇宙柱子,
最后由这根宇宙柱子支撑我们所探讨的事实性宇宙,而是将认识理解为一个整体--
体现为认知-所知:也就是说,二者是一个整体。

(h) 我们在“命名”的范围内所设定的“重叠的事实”,一方面是感知、操作、适应、
同化,另一方面是符号认识过程,如数学的符号认识过程。
我们将始终将它们当作被指称的事件(events-designated)加以考察,
尽管目前我们不会沿着进 化路线就其自身可能的指称性的、
半指称性的或其他事实表达的功能进行探究。

(i) 如果我们为我们的探究所设定的指称事实上是具有持续性和延展性的,
那么这些作为指称过程(designati〃gs)的指称(Designations)就是事件。同样,
作为事件的事件也是指称性的。指称过程和被指称这两个阶段处于指称的整个过
程之内。并非我们面前的主题,而是可供利用的语言形式,使得这后一种陈述变
得困难。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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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这一段取代了《序言》中注明被删去的一段话,本段第一句后面原来的文字如下所示:
“同样,具有指称性的事件,就是指称。并非我们面前的主题,而是可供利用的语言形式,
使得这后一种陈述变得困难.在'事件是指称'和'指称是事件'这两个句子中,
'是'的用法差别很大,每一个'是'都代表了更广的事实表达的一个方面。
为了将事件当作被指称之物来认识,同时不在活动的意义上将其称为指称.
就要有一个限制.只有在命名活动和被命名者之间的联系框架被确认以后.
才能保持两者之间的某种彻底分离。我们的立场就是要强调这一点。
非常清楚的是,在比较陈旧的意义上.事件不是指称性;应当同样清楚和明确的是.
在我们的探讨和术语建构的过程中.事件是指称性的指称一一
或(要对多样化保持足够的小心)大写的指称。
在两种形式的陈述中把握'是'这个词的两种用法,持续进行观察,并指出'指称是事件',
而同时,事件也是指称'—— 这就是我们想带给读者的主旋律。
尽管这都是在假设之下进行的(不习惯于假设就根本无法前行),
但对于一个认识到情况的复杂性并对解决这一问题抱有积极兴趣的人来说,
这不会是一个苛刻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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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最一般地说,在我们的术语建构中,“事实”并不局限于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的东西,
也不局限于每个人类群体所知道的东西.也不局限于某个时段,如我们的年代和时代。
如上所述,我们的研究计划的指称方面,有着其事件方面的全
部范围和内容,并包含着全部未来和过去、全部较好的东西和贫乏的东西。
我们相信,牛顿时期已明确地以这种形式建立起事实的地位,
至少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是如此。首先,
牛顿力学触及它的令人惊叹的绝对性所掩藏的信念性力量。
随后,在法拉第(Faraday)、麦克斯韦(Clerk Maxwell)和爱因斯坦手中,
它失去了它的绝对性,失去了对它的信念性论断,而体现为可修正的和可改进的。
由此,与早先它的永恒确定性极少有自我调整的可能性相比,
它获得了很大的调整余地。近些年一一五十年或一千年都可以,
不论你怎么看------直在自由地变动。所有智性的声音都将这么说;
问题是要有听到它的耳朵。我们的新的保证要优于旧的保证。认知和所知,
事件和指称——全部认识-----起走向前方。被观察到的,是事件化(eventuation)。
如果你在原则上接受了这一点,而不仅仅 是把它当作对一件碰巧发生的事情的偶然评论一一
那么,当我们的术语建构无须求助于曾被宣称对此负责的细微的精神活动和模糊的现实,
就可以将正在生成的事实(Fact-in-growth)设置为一个十分理想的研究基础时,
你可以把握这一 术语建构所揭示的内容。

2.循环。当我在上文说到指称是事件而事件也是指称时,我们公开、明确、
强调地接受了循环-----个圆圈中的过程。有一些假装能摆脱这种循环的方法
是很有名的。但可能按照一种探讨方式最后得到的结果,和另一种探讨最后得
到的结果彼此相差不大;也可能第一种探讨方式所得到的各种结果之间或第二
种探讨方式所得到的各种结果之间彼此协调但却无法产生什么结果.或者彼此
十分重要但彼此之间却无法产生影响,而这在探讨的全过程中都会有所表现。
我们不必为选择进入这种循环而没有选择进入旧的言说方式而道歉。我们对这
个被居于其中的人所认知的世界(word-being-known-to-man-in-it)进行观察;
我们对这一观察进行记录;我们继续对它进行探究—— 或者以循环的方式,或者不
以循环的方式。这就是对它来说的全部。循环不是只沿着圆圈的一个方向:
在完全的相互作用下,所形成的是圆的两边的轨迹。

3.接下来的区分。既然事实被分为事件和指称两个方面来进行观察.那么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是分别为这两个方面进行术语建构的组织工作。
我们将以较短的篇幅处理这一问题,然后(就目前的初步框架而言)把问题先放到
那儿。不过,为了帮助我们,我们将对关于某些应被运用的工具的固定陈述提出
要求。这就是说,我们必须能够十分明确地对某些过程进行命名,从而使这些过
程不会与当前那些有着不同基础的过程相混淆。事件将和某个范围内的可变性
(在一般方式上与气态、液态和固态的物理区分相类似)区分开来。对于那些事
件'我们将使用情况(Situation)、出现(Occurrence)和对象(Object)这些名称。
至于指称,我们将把它组织在一个行为记号过程的演进框架(指称是它的一个形
式)之内.在这里我们所使用的名称是记号(sign)、指号(signal)、
名称(name)和符号(symbol)。我们发现,在展示这些区分之前必须采取的基本步骤是:
第一, 根据所选择的研究主题而非根据被预先假定有待研究的材料,
稳定地保持科学研究的各个分支之间的区分;
第二,稳定地使用“详述"(specification)-词来指称与以“定义”之名
来展开的大量言语过程形成鲜明对比的那种命名过程;
第三,通过对交互-作用与相互-作用进行区分.
建立起我们对于各种主题内部的特定情况进行选择性观察控制的权利。

4.作为研究主题的科学。当前受到一致认可的科学研究领域大致可分为
物理领域、生物领域和心理领域。不过,在探讨中获得了最多精确性的数学,却
没有任何被普遍接受的可以和这些科学组织在一起的形式;而被发现具有最多
不确定性的社会学,也不具有特别的兼容方式。① 幸运的是,这种分类框架逐渐
不再那么死板了。在一两代人之前,物理学与化学距离甚远;而今天二者已建设
性地彼此兼容。今天.在生物学领域最活跃、最有特色的学科是生理学,不过“生
物学”这一名称覆盖了许多被广泛接受但并不使用生理学技术的研究;另外,“生
物学”这一名称肯定也涵盖了所有与心理学有关的东西—— 除非某些,'心理之
物”属于“非”人类或“超”人类。“心理学的"(psychological)
一词本身就是从一个较早的时期沿用下来的,在那个时期,像“物理之物”、
“生命之物”和“心理之物”这些系列的物仍然被认为
和被当作由自然或上帝作为原始材料提供给我们,
以解决我们的永恒困惑的三个不同的实体领域。
如果要在一个单独的事实系统中建立认知与所知的话,
我们当然必须摆脱那种将宇宙假想为由三种不同的基本物质混合而成这种观念。
不过,更好的说法是,
正是通过我们在科学研究的一般进展而在当下获得的摆脱这种物质诱惑的自由,
最终方使得我们能够在假设中将全部认识与所知视为处于一个系统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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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我们将在其他地方处理这一非常重要的数学论题。而社会学的探究一人类学除外-
 则几乎还无法适当地使对于这些探究的运用作为我们当前探究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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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详述(Specification^在当前的使用中,“定义”一词涵盖了数学中的符号性表述;
它涵盖了亚里士多德逻辑学的各种讨论;它也涵盖了各种词典所收录的
所有旧的和新的语词使用方式的总和,以及许多仍具有较多偶然性的语言过程。
若要获得任何对于认知和所知的合理表达,“定义''一词显然必须被明确界定。
①我们有合理的理由相信,所谓“数学逻辑"的大部分困难的根源,
都在于试图强迫两种被贴上“概念”标签(尽管一者着重强调命名的运用,
而另一者则与此相异)的人类行为统一在一起而没有对生活语言中的更简单的事实
进行基本的探究。在我们的术语建构中,
将把“定义”一词运用于数学的和语法的前后一致性,
而对于在数量上较少的“词典定义",将使用“描述"(characterization)这个名称。
无论“定义"被赋予何种形式意义,我们都不会试图在本书我们自己的工作中使用这一概念。
我们或许常常没有超出基本的描述。不过,
我们在这个计划中的目标是达到科学已越来越多地达到的命名的准确性。
我们将这种命名的准确性称为“详述”。

6 . 交互作用(Transaction). 我们已建立了既包括指称、又包括所指称的事件的事实,
并已通过对于在探究技术下可以确定的研究主题而非通过无来由地
加以表达的材料对事实探究进行了审视。①这就使得在被设定的前提下进行
选择成为探讨过程的一个主要阶段。然而,在被设定的前提下进行选择,
会对所有的观察造成影响。我们将通过对交互作用中被记录的事件与
作为交互作用而被记录的事件进行比较,以术语建构的方式考察这一问题。

在心理学中有许多尝试以交互作用的方式进行内容均衡的表达的努力。
从我们的立场看,最近在关于认知与所知问题的讨论中所使用
的传统语言(以及其他大多数关于行为的语言)都将研究主题弄得七零八落而
无法进行探究,并因而摧毁了它而不是推进了对它的理解性观察。我们认为,
观察必须自由地开展;而且,为了迈向一个目标.应当对观察的主要历史模式
进行设定前提的评估.并应提供对于命名的确认。我们自己的探讨是交互作
用式的,在其中所要求的,是在广延和时间中统摄性地看待那些在传统上被当
作不可调和、彼此孤立的东西。我们并不把这种探讨表达为比其他方式更具
有现实性或一般性而言更有效,而是将之作为一种我们在其中工作的领域所
需要的探讨。

7 . 情境{situation),出现(occurrence),对象(object)。
我们现在可以进而对 “情境”、“出现”和作为事件的“对象”进行区分。
事件与时间和广延有关,它是所“出现”的事情和被当作“一件正在出现”并被审视的事情。
这些名称并不提供一种“分类”,除非分类被理解为将注意力聚焦于研究主题
而不是被理解为一种对于材料的处理方式。“情境”一词在当今的使用频率有所增加,
但令人疑虑的是,它被使用得越多,它的地位似乎变得越糟糕。我们坚持认为,
这个词无疑应当要么表示一个对象所处的环境(以相互作用的方式),
要么表示将所有能在其中具有选择性地
加以详述的东西都囊括在内的完整情景(以交互作用的方式)。
我们将以这后一种形式建立我们自己关于“情境”一词的用法。当在一般的、
人类可识别的时空变换的范围之内一个事件的变化能被十分容易地观察到的时
候,我们称这种事件为,'出现日常生活中的“事件”的一般用法与此接近,而
如果我们将该词的使用普遍化(就像我们暂时所做的那样)从而覆盖了情境和
对象以及出现的话.我们就需要为这个有较多限制的地方找一个替代性的语
词。“出现”恰当地填补了这个空白。对象①是为稳定而持久的情境以及需要
很大的时间跨度或很小的位置变化、从而时空变化自身并不包含在普通的日
常知觉的注意范围之内的“出现”所选择的指称明确的名称。这样,随着注意
焦点的变化,“情境”、“出现”和“对象”三个词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覆盖其他两
个领域,都同样可被理解为事件。我们在这里对我们此前称之为语词串(word-cluster)
的东西作了一个适当的说明。帕台农神庙对于参观者是一个对象,
在它被建造之后的若干世纪以来一直如此。不过在数千年间,它是一个“出现”。
而对于某些探究目标来说,它被当作“环境中的对象"(object-in-environment) 
‘ 若要对之进行彻底的考察,它就一定要被把握为情境,
而对于该情境的对象-详述(the object-specification)而言 ,
这里所涉及的最多是一个阶段或一个特征。这里没有关于实在的问题,
没有绝对的“是”或“否”的判断.只有探究中的自由决定。

8 . 记号(.Sign),指号(Signal'),名称(N a m e ),符 号(Symbol)。
当我们转向 指称时.我们马上面临的问题不是对它的各种形式进行区分一我们曾指出,
我们当下最关注的形式是详述。我们必须做的事情是将指称本身置入各种事件之中。
这里再次引人瞩目地包含了循环。
我们的处理一定要通过事件以及指称来进行(二者完全是可以互换的)。
事件是行为性的。指称(一个行为事件)
可被视为从原生动物的感觉反应到数学的最复杂的符号运算的行为进化领域的一个阶段。
在探究的这个阶段,我们可以对命名过程作出改变。似乎必然出于与探究
暂时对立的实践方面的原因,在审视行为事件时,我们将直接称之为“名称”,而
不是以“指称"取代“名称”。在稍后一个阶段,我们将着手建立作为记号的典型
行为过程,这个过程无论在物理学探究技术中还是生理学探究技术中都无法发
现。这样,我们将把“记号”理解为其使用范围覆盖行为活动的全部领域的名称。
有许多行为阶段或层次,但对于我们的大部分需求而言,一种三层次的分法将能
提供较多指引。在较低的层次,包括知觉、控制、习惯、适应等等,我们将命名指
号(szgn冰)(我们借用了巴普洛夫经常使用的词)。
在被组织起来的语言作为记号而运用的地方,我们将讨论名称。
在各数学领域(其原因我们将在稍后加以讨论),我们将讨论符号。指号、
名称和符号将是记号的三个不同层次,而“记号” 
最宽泛地指示了在一个长长的上升序列中“与认识类似”的诸行为过程。尽管
暂时还得不到什么进展,但显然这一建构中的关键是下面的表述:“记号”这一
名称和与它相适应的那些名称都将通过交互作用的方式加以理解,这也就是
说它们不仅对有机体的个体或特征进行命名,也不仅对环境的个体或特征进
行命名,在每一种情况下,它们都对发生于作为整体的二者之中的行动进行
命名。

V
通过使用记号、指号、名称、符号这些表述形式,我们指明了认知-命名过
程和其他行为过程在宇宙之内的位置。通过使用事实、事件、指称,我们详细
描述了事件-决定的过程.通过这一过程,宇宙被表现为自身就是为上述那些
位置而准备的位置。这两种术语建构所建立的是同一过程的不同阶段。如果
我们要在陈旧的语词形式已使事实受到损害的情况下坚持自由地展开交互作
用式的观察,如果我们不再害怕循环,那么这两种术语建构就能够被如此加以
把握。我们的任务是,在后面各章中发展这种术语建构,并在生成的情景中证
实它。

被建议的试验性的命名

事实(Fact):通过命名在我们面前逐渐进入认知的我们的宇宙。
事件(Euem)①:作为发生之事而被命名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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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这个位置上的“事件”后面将被“存在"(existence)所替代。见第十一章。 
====================================
指称(Designation):发生在“事实"中的命名。 
物理学中的指称,生理学中的指称.行为中的指称:在科学的发展中标明各
种研究主题且不一定与关于“现实”“材料”的各种原初前见相一致的不同探究
技术。

刻画(Characterization):走向进一步详述的语言过程,包括许多“词典定义"。

定义(Definition®:随着语言而演进但不直接提供指称性证明的符号过程。
====================================
② 就我们目前的进展而言,“定义”一词将在后面被排除于术语建构的技术性用法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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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行动)[Action (Activity)]:被强调与时间变化有关的事件。

自-作用(Self-Action):通过被假设为彼此独立的“行动者”、“灵魂”、“心灵”、
“自我”、"力量"(power)或“力“( forces)而展开、
被当作具有推动作用的事件 的前-科学表述。

相互作用(Interaction):对于通过彼此起作用而组织在一起的物体或其他
对象的表达。

交互作用(Transaction)③:在某些阶段必须如此探究而在其他阶段留作备用、
经常要求打破旧的命名在言辞上的影响的功能性观察。

行为-行动者(Beha pio广Agent ):
在交互作用内部以相互作用的方式加以审视的行为有机体的活动,
以及“不断成为行动者”(re-agent)意义上的而非“行动 角色"(actor)意义上的行动者。

行为-对象(BehapigObject):
针对处于行为的交互作用中的行动者而展开的对于环境的专门化描述。

情境(Situation):总是被以交互作用的方式当作全部主题加以审视的作为
探究主题的事件;它绝不能被当作与对象相对立的、可分离的“环境”。

出现(Occurrence)①:在诸如日常人类生活范围内的接触中
最容易辨识出的变化那样的转变过程里被加以指称的事件。

对象(Object):处于比较牢固而稳定的形式之下(不过绝不是居于最后的固定状态)
并总是能够在情境性的审视之下成为研究主题的事件.它应当随着探究的进展而出现。

记号(Sign):有机体-环境的典型的适应性行为;
如果它以交互作用的方式被视为过程(而不是在对有机体和环境的专门考察中)的话.
这是最广意义上的“认识”(cognitive)。

指号(Signal),在知觉-操作的范围内的交互作用记号。

名称(Name),记号在人科动物中的专门化发展;显然直到智人才达到完全的指称性阶段
(或许除却某些被中断的进化路线以外)。

符号(Symbol):记号的一个稍晚的语言发展阶段,
它失去了特定的指称性内涵以通过其他方式获得更大效力。

认知是行为。无论是对于认知的探究,还是对于行为的探究,
如果二者不能彼此联系在一起的话,就不能期望获得令人满意的成果。①

假设

I

对科学的观察的描述不是通过命令来进行的;观察者们会就他们自身的工
作以及其他人的工作进行反复的检验,直至所作的描述确定无疑。这是它最大
的特征。从最简单的活动到最深远的活动,它都面向进一步的修正一一牛顿对
引力的描述经过二百五十年才获得“确定性",最清楚地展示了这一点。观察变
得越科学越精确,它就会越少宣布它所获得的特定结论是终极性的。

当观察面向进一步的修正时,关于它就总会有某种程度的“假如”。对它的
描述是条件性的,经过仔细的规定,这些条件就会变成假设,观察在其中举足轻
重。如果问题局限在一定范围中,当条件对工作者是类似的时候(例如,在物理
实验室中.对一个特定的正在进行的实验而言),对被确认的“事实”的不够格的
描述就会是常见之事.不会遇到反对。但是,当涉及超越一定范围的断定时,假
设性的背景就一定要被稳定地保持在视野之中,必须被表述为对描述自身而言
是条件性的;否则的话,就会出现重大的歪曲。

在我们对认知与所知的探究中,对这一点尤其需要强调。我们的方法必须
依赖于观察.必须在假设中来描述。简单一点,直接一点.我们说.科学在自然中
展开工作.任何对认知与所知的探究必须在同样的自然中展开工作,而且尽可能
遵循同样的一般规则。我们说,观察就是最重大的科学堡垒。我们说.全部①观
察属于一个系统.尽管它们之间的联系现在还不知道,但根据假设.是可以获得
它们的,联系可以被建立起来。我们完全拒绝那些把古代的阻碍加在我们的探
究上面的人.他们宣称,“认知者”必须在某个方面优越于它所认知的自然;同样.
他们赋予所谓“所知”以某种优越性。我们认识到.作为观察者,我们是人类有机
体,在地球的某个位置上.从这里我们作出观察.我们不是把这一点看作障碍.而
是看作一种情境,重大的收获将会在这一情境中得到。我们的假设起源于观察.
我们使用这个假设来提高观察的效率,而不是限制它。正是在这个循环性的意
义上.我们使用了一开篇所制定的关于自然的假设、关于观察的假设、关于假设
自身的假设。

=======================
① 当然,“全部”这个词是很模糊的。在这以前.我们一直是在避免使用它-
或者说.是希望我们能避免它。一个适于我们的目的的充分技术语言
将会用一个词来表示科学规定上的“全部”.用另一个词来表示符号定义上的“全部”.
正如我们前面所说,我们的讨论严格限制在前一种使用中.
=======================

我们所说的一切,其要点在于:假设起源于探究之环境,而且严格地服从那
个环境中的需要①。它们总是面向反复的检验。尤其要强调的是.它们从来就
不是未经检验的。

对这一点,必须要增加的一个说明是:假设是双面向的②。它既是对探究中
的方法态度的一个彻底考虑,也是被检查的对象内容的彻底考虑,而且两者总是
连接在一起③。

=======================
① 杜威:《逻辑:探究的理论》
② 本特利:《行为、知识和事实》
=======================

人们经常说.对生命和心灵的探究不管采取什么形式,总会牵涉到形而上
学,无法避免。与这个古老的谚语形成对照的是,我们认为,一个人只要有足够
的真诚来确认他工作的态度和他所定位的方向,他就能通过保持观察和假设的
紧密关系这个简单的行动来绕开形而上学;形而上学的各种“终极因素"就会变
成从哪儿来就待在哪儿的碎片。因而.对我们的假设的重要性进行衡定.
不依赖于它们所具有的特殊性或优先性.而在于它们对工作被完成或将要被完成的条
件的描述所具有的朴实性和开放性。如果这种描述有时采取了范畴词汇的形式,
这是对表达准确性的努力,而不是要给其他人的工作强加什么指导。

在进行考察的过程中,读者应该记住:
第一,我们之前已经为直接面向观察的认知选择了一些名称,
它们可以作为我们走向探究的最好进路;
第二,对探究而言,我们把被命名的东西和名称(是所知和认知的实例)
当作一个事件种交互作用一 因为,在仔细的观察中,一个消失了,
另一个也会消失。这些是我们观察到的事情;我们是在开篇所表达的态度之中来观察它们的;
这样的观察构成了接下来可能要进行的扩展的核心。

III

A .对行为研究的假设

1. 宇宙:是事实探究的体系或领域③。
2. 有机体:是宇宙的组成部分。
3. 人:是有机体。
4. 人的行为过程:是有机体-环境的事件。
5. 认知(包括对宇宙和对它的假设的认知):是有机体-环境的行为过程。

B .针对对指称内容的探究而作的假设⑤

⑤ 文本中这样的明确表达不应被忽视.即假设B是针对通过命名而进行的研究的.
不是用来规定所有类型的研究和各种建构的。我们耕耘我们眼前的花园.
为将来的劳动者留下大量的空间来排耘其他的花园。

4. 认识的范围随已知内容的范围的扩展而扩展。

5 -观察,作为现代实验技术已得到的,或者新技术可能会得到的东西.被假
定为是冲着内容或将来的内容而去的。进入探究的东西没有那个内在就是不可
观察的,或者自身就要求一种独立的观察。被观察到的东西与当时当地没有被
观察到的东西连在一起。

C .对作为行为事件的认知和所知的假设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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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我们早期的两个实验性规定变换一下用词在这儿或许是有帮助的。
它们是:(a)认识是自然事 件;(b)它们通过标准方法而被知;
(c)使对这样的方法的使用实际可行,对认知和所知的认识就足够变成这样:
(a)认知者在宇宙中,和被知的东西、将要被知的东西在一起;
(b)认识活动也
在那儿,它被研究(被观察),就像其他内容被研究一样。
===================================

2. 探究认知和所知的方法是在自然科学中已经取得成功的方法。

3. 对通过文化的、心理的、生理的探究所获得的知识的知识已经有了足够
的通达途径,它使得在今天开始这项计划是实际可行的①。

7. 知识所面对的所有实际事物都有认知的方面和所知的方面,
而且知道它自己属于这些已知的实际事物。

D .为作为认知和所知的样本的命名和为被命名物所作的假设

4. 被观察到的命名自身不可能不是直接的认知;在命名-行为(我们
这儿不是为标记或符号行为作假设)的范围内的认知自身不可能不是
命名。③

5. 命名和被命名物是一个交互过程。一个可以被观察到,另一个不能被观
察到,这不可能①。
===================================
一定要用到一个完整的行为性空间-时间,包括(但不受制于)
物理的和生理的空间和时间。物理和生理技术的应用当然是非常需要的.
只要涉及它们。所要反对的是这样的声言:宰制它们所应用的领域。
===================================

7. 有保证的断言,在生长和衰落两个方面,对保证和被保证者而言,把它自
身展示为情境从不确定发展到确定的过程中的一个环节。最强有力的有保证的
断言就是最坚固的事实,但却既没有确定性,也没有保证性,也没有坚实性,甚至
也没有超越探究的事实性自身-一 因为所谓在“一”时的“坚固事实”不能保证对
“所有”时间都是“坚固的气

9. 对暂时从涉及的特定有机体中分离出来的文本(或相应的言语对应
物)—— 但在文化的描述下从来就不是持续的伸张的行为一的研究,是合理
的、有价值的。②这种考察可以与对生命物种的考察相比较,与对显微镜下的玻
片的考察,对解剖桌上的尸体的考察相比较—— 严格指向呈现给观察的东西,而
不是追寻被假定为在观察的背后的不能被观察之物,它追寻的总是更多的等在
前头的可观察之物。③

===================================
②只要在我们对逻辑学的考察中是实际可行的,我们就遵从这个程序。
但是,我们的意图不是针对个人的批评,
而是在于展示目前在美国广泛流行的逻辑-语言机制的特点。
作为一种探究的技术,它与日常实践形成鲜明的对比。通过它,
我们得到各种不同内容的展示,它的探究者也承认(甚至自夸)这些内容非驴非马,
不伦不类既不是物理的,不是心理的,也不是语言的;科学领土上的外星人.
虚幻之地的外来居民;打着一致性旗帜的各种程序也是如此,
在命名的每一步都牺牲了最简单的准确性标准。不幸的是,样本很少,
我们进行不了匿名的探讨,
如同一个昆虫学家与虫子打了千百次交道后可以认出他自己的虫子。
通过名字来提到一个作者,这与提到一个日期,
或者用卷数和页码来命名一个期刊是同一种事情。就对“知识”的探究而言,
“你”和"我"具有伦理和法律价值,但对正在进行的活动只提供了很少的确定信息;
这对认识论所使用的多种多样的“主体”也是一样的。

③用重复的不可观察之物来解释可观察之物,并将其神圣化
“承蒙渊博的博士问我
是什么原因和道理
鸦片令人发困
我的恒I答是
因为它本身有一种催眠的品性
所以自然会让感官睡着”
===================================

E .对标记行为的提示性假设

1. 标记行为—— 知觉-操作的领域②,包括了最早的原生生物对食物消化的
间接暗示和动物生活的各种条件.也包括了最精致的人类知觉行动
(需要交互性观察)。
===================================
② 操作(manipulation)这个词是在扩大的意义上使用的,
不限于“手工的"(manual)意义。 
===================================

F .对符号行为的提示性假设

1. 符号行为—— 数学的和语法的一致性领域一要交互性观察。

G .假设的定向①

===================================
① 这个特定的定向没有事先承认这两者的区别:
所指称的内容在持续和伸张方面不确定地扩展着的命名
以及所指称的内容在这个方面是受限的确定的命名。我们以为(尽管这儿不是假设),
这样的区分就为各种传统的知识理论中所宣称的严格分立奠定了基础,
如理论和实践之间的分立,理性成分和经验成分之间的分立。
还有感知觉内容与科学知识内容之间的分立,这些分立构成了解释的巨大障碍。
===================================

2 .对内容的命名,不管是作为名称还是涉及被命名的对象,都被看作是持
续性的。无论是一个瞬间还是一个无限小,如果被看作缺乏持续性和广延性.
都不会被设定为一种被命名的事实。

3 .不满足这些要求的次一级命名是不完美的,尽管通常是有用的。要安全
使用它们,就需要在描述的所有关键阶段明确承认,它们所指称的内容还缺乏完
全的事实性③。

③ 在心理学中对“感觉”"官能”这种词在非持续性意义上的应用,
已经使得这些词在更高的系统性探究变得无用。
目前在这个方面所使用的需要不断检看的词有:“概念”,“关系”.“抽象”,“知觉”,
“个体”,“社会”。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我们对事实、
事件和指称的使用处于持续性的形式中,
尽管在临时性的报告中一些用词仍然是错误的。

H. 假设性的反对

1. 所有超越知识的“实在”。
2. 所有作为知识承担者的“心灵”
3. 所有将行为定位在有机体“之内”、无视“外在”参与的交互阶段的安排
(当然,类似的是,在毁掉交互性事件的情况下看待“外面”)
4. 把牛顿的空间和时间形式(或者是暗含着牛顿主义的实践形式)强制地
应用到行为事件之中,以作为类似于棋盘上的格栏样的东西。或者坚持,这对于
行为的描述是充足的;或者认为,它很讨厌,行为应该远离它们,
被驱逐进一些分离的“领域”中或它们自己的“领域”中。

人们经常要面对这样的诱惑:把一些假设展示为是从其他假设中推理出来
的。我们建议不要这样做,甚至在持续性假设被用作为资源的时候。
我们对此印象深刻,即在我们的路径中.没有任何东西从其他东西中推理出来
(当然,除非在预备性的展示中-我们的程序隶属于此一可能带来便利)。
这些假设呈现了不同的强调重点,提供了不同种类的互助,
但没有出现古代逻辑学所要求的权威主义-其中甚至(有时候是特定地)
包括了那些使他们的逻辑学更加实证的努力。许多安排会在工作时呈现出来。
如果行为是持续性的,而认知是行为,那么,认知就是可观察的。
如果认知和所知被置于系统中,那么,
人们在努力叙述所观察到的东西的过程中能够迅速地得到一个持续性的假设;
从持续性假设出发,人们过渡到交互性假设。另外,从这最后的假设
(如果一开始就获得的话),人们也能过渡到持续性假设中。
这确实是最后一次强调了在开头的段落中所强调的东西。观察和假设齐手并肩。
假设聚集在一起,不是承蒙某一个或某两个、某三个假设的好意。
而是来自于和路径的方向、出发点、观众的身份(这种身份,
是历史上特定时间和地点的工作者利益群体,
是把他们作为组成部分包含在其中的宇宙中的社会)相关的组织。

相互作用与交互作用

奥古斯特·孔德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I

读者会想起,在我们探究的一般程序中,在被观察物和观察者之间没有认识
论与标准的心理学和生理学理论中所常见的那种严格分立。相反,观察者和被
观察者被紧密地组织在一起。在被命名的对象和命名之间也没有严格的分立。
比较而言,认知和所知,包含了命名和观察,也包含了其他东西,自身被置于一个
共同的探究系统中,它们不是在“存在”的分隔了的领域之间的斗争所带来的不
稳定产物。正是这个认知和所知的共同的系统,被我们称作“自然的”,在经常使
用的“自然"一词中我们既没有偏爱也没有偏见。我们的立场是,因为人是一个
有机体.他在一个所谓“自然的”进化过程中和其他有机体一起进化,我们愿意作
这样的假设:他所有的行为,包括他最高级的认知活动,不是他自身孤立的活动,
也不首先是自己的活动,而是有机体-环境这整个情境的过程;我们也愿意假设,
这整个情境在认知中处于我们面前,它也是认知在其中兴起的情境。

因而.我们所谓“交互作用”以及我们愿意展示其在最近的物理学发展中越
来越重要的东西,既不应该被理解为—— 在技术性的表达中一一它可以独立于
观察而“存在”,也不应该被理解为它是一种“存在于人的头脑”中的观察(被假定
为独立于被观察的东西)。“交互作用”,作为其他对象中的一个对象或者连同其
他对象,应被理解为完整未破碎的观察—— 在这个世界历史时代,它与观察者、
观察活动和被观察物都相关一它被评判时会被证明有各种优缺点,而只要它
受到这些优缺点的影响,它就一定会在后面的时代中以其他方式受到影响。

II

许多世纪以来,从伽利略打破了亚里士多德的传统开始,一直到孔德的时
代,物理学探究中所强调的是定位行动的单位或元素,并规定它们的相互作用。
牛顿稳固地建立了这样的体系:探究中粒子可以被置于与运动的联系之中.然后
对之作准确的描述。但不是所有的发现都会导致对新粒子的建构和使用。以热
现象为例,还没有达到这一点:热粒子被确认。"科学的进步”,爱因斯坦和茵菲
尔德说,“已经破坏了把热当作是实体的古老观念"。牛顿式粒子保留在拉姆
福德和焦耳的著作中,后来保留在吉布斯(Gibbs)的著作中,这些都是事实;
能量很久以来就被看作是一种实体,热只是它的一种形式。但是粒子跌落到了统计
时代(从传统的确定性观点来看,这是一种罪恶),而热最后变成了一种分子的排
列而不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法拉第出色地观察到,所有的电不能被保存在电容
盒中,也不能被限制在导线里。克拉克•麦克斯韦接过法拉第的观察,并且提供
了能够表达它们的数学公式②。麦克斯韦的工作为伦琴、洛伦兹、普朗克、爱因
斯坦及他们的同时代人对物理学的发展,为最近的原子内部阐述工作奠定了框架。

尽管我们的立场是:我们所期望的最好结果就是给现存的混乱引入一点秩序,
但是,我们可以利用他的工作.使用来自这些工作的结果,给我们提供支持,
我们相信,我们这样做,就可以获得进步.
人类探究的整个系统将会被当作一个实质性整体来研究。

III

有了这个导论性的展示.现在让我们概要地制定探究组织和呈现的三个层
次 根据它们在历史上的出现顺序。但是,对它的理解,有些是陈旧的,甚至
经常有许多陈旧的理解,伴随着新的东西,甚至就在新的东西之中一这也正是
一般进化的路径。我们把这三个层次命名为:自-作用,相互作用,交互作用。这
三个层次都是在世界之中、与世界相关的人类行为,它们都是对世界的呈现——
是人类所描述的。为了暂时的便利,我们在这些名称中不规则地使用连字符,以
强调在不同的应用中所涉及的问题。这可以与对大写字母或引用符号的自由使
用 、与为了强调而经常使用粗体相比较。它具有这样独特的价值:它可以使我们
强调目前所用的名称中包含的内在混乱。①

自-作用:事物被看作以自身的力量来行动。
相互-作用:事物与事物在因果连接中取得平衡。
交互-作用:②描述和命名的系统被用来应对行动的不同方面和阶段,不会
最终诉诸“元素”或其他假设性地可分离的独立“实体”、“本质”或“实在”,不会把
假设性地可分离的“关系”从可分离的“元素”中孤立出来。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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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这儿的问题是对命名和认知、被命名物和被认知物的三种方式进行系统化处理。
自-作用很难被写出来,因为在今天的对它的阅读和书写中,没有连字号。
我们最后将会论证,交互行动应该以这种方式建立起来:连字符对它来说是不可忍受的,
除非是进行纯粹的语法和语源式考察。与之形成比较的是,相互-作用.
在我们目前独特的研究范围内,在普通的使用中它看上去是一种语词上的小偷.
偷走了“人的心灵”.肢解了他们的判断,破坏了他们的视力。
文中解释部分所用的“事物”一词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它保留了习语中的用法,
基本上没有遭受哲学家的扭曲.而像“实体”这种类型的词通常难以避免这种命运。
在我们未来的用法中,当完全处于行为环境中的探究的一个确定结果被涉及时,
我们使用“对象"这一词。

② 在日常的描述中,“交互行动”一词是用来思考与两个人
或更多的人所“进行"的“交易”相关的东西。从一个实际的角度看,
这样的语词捷径很少会遭到反对,但所说的也就这么多。在研究中使用它.
必须要有对整个事件的充分描述,而要做到这一点,要保证有充分的行为描述。
===================================

自-作用这个原始阶段的特征可以通过过去的和现在的千百个例证很容易
很清晰地建立起来 它们都自信在它们的时代它们所提供的是一种事实的报
告,对后来的人认为是幼稚的、单纯的猜测性东西却没有怀疑。

至于交互-作用.在最近的发展中我们可以展示它的明确特征:不是对它的
存在的断定.而是越来越注重观察在适当的时间和地点的高效性… 现在这一
点在知识的发展中越来越重要。

至于相互-作用,直到上个世纪的开始,都是它为科学提供了主要的范式。
但是.作为它的成功的自然结果,伴它而来的是大量的仿制品和劣质品-一现在
到了铲除杂草的时候了。为了避免可能产生的误解,对各个时代产生的或被评
价为是相互作用程序的主要类型再给出一个分类是合情合理的。我们发现:

(a) 独立制定出来的体系是有效的,如牛顿机械学。 

(b) 为了研究的方便,对探究中临时分离出来的部分给与了相互作用的形式,
但私底下仍然承认.在一个更广泛的体系中它们所得结果可以再解释。
例如,对有机体皮肤内组织和器官的某些相互作用的探究.不管怎样我们应记住:
在达到最终的描述之前必须要考虑处于交互作用视野中的“有机体整体”(可能
伴随着它的是对“环境中的有机体整体”的交互性观察)。

(c) 在爱因斯坦之前,经常发生对(a)的滥用,
人们努力将所有知识强制性加进牛顿体系的机械框架之内。

(d)这种滥用在今天很普遍,自-作用中的“实体”和相互作用中的“粒子”相混合,
被用来无限制地提供各种解释:自我被看成相互之间相互作用或与环境客体相互作用;
在传统的感觉理论中,一部分有机体被看作与环境客体相互作用;
认识论把在各自领域中的心灵和物质带入虚假的相互作用形式中;
最坏的情况是,词语的含义与词语在人的行为中的实际表现相隔离,
就好像词语-灵魂与词语-身体相隔离一样。

IV

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是:永恒的力量必然被应用到惰性的物体上,将它置于运动之
中.维持它的运动。与此不同的是,伽利略使用了斜面,以代替一个下落的重量
给观察提供了直接的辅助。这里,他确认了加速度,这是他的目的中最重要的特
征。接着,他考虑了相反的情况:向上抛掷的重量,类似地使用了向上的斜面以
作辅助.确认了相反的加速度。把这两者放在一起,使他踏入限制性情况中:处
于向上的斜面和向下的斜面之间的平面。这样,他用现代的形式确认了惯性的
事实(更骄傲的一点可以说成是“原则”或“规律”):曾在运动中的有质量的物体
继续保持在直线中的运动,如果没有其他运动的物体的干涉的话。换句话说,
它的运动不再被认为是依赖于来自一个“行动者”的持续推动。这个发现是将要提
到的交互性发展所需要的基础。另外,这个新的观点自身就它的出现情境而言
是交互性的,也即是说.原来是另外一些事物的产物或结果的东西现在作为事件
可以被直接地描述。霍布斯迅速地预测到了后来牛顿所建构的东西,笛卡尔
把它变成自然的最基本规律。对牛顿来说.它变成了运动的第一定律,通过关注
力量的方向和比例的第二定律,通向第三定律,即作用和反作用是相等的相对的-
换句话说 ,通向了力学的完全相互-作用体系的形成。

牛顿的理论一其效率在其范围内是不可超越的—— 把世界看作是“不可
改变的粒子之间的简单力量"的作用过程。在这种封闭的系统中,相互作用的
描述已经被完美化了。但是,这个成就却是以重大的忽视为代价的。空间和时
间被看作是绝对的、固定的、形式的框架.在其中力学得以前行。换句话说,它们
忽视了过程本身。没有探究粒子的不可改变性,也同样是一个“疏忽”,尽管在别
的问题产生的时候,人们能够自由选择想要的任何“不可改变的”东西,以作为实
验性的导入。牛顿在他已接受的限制范围内所获得的成功,其中一个直接的效
果就是:他坚持光的粒子说,并且仇视惠更斯的波动理论。

爱因斯坦的方法,起源于新的观察、新的问题,将空间和时间带入探究之中,
把它们看作是被探究的事件之一。另外,它还为此做了铺垫:让粒子重走空间和
时间之路①。这些进展与交互性方法完全一致:把过去被看作是分离的、隔绝的
东西连在一起看————当研究需要这么做的时候。它们提供了时间和空间上所必
要的东西,从而打破了陈旧的壁垒:当来到新的体系中时这是必要的。

物理学在交互性视野上所获得的新基础(代替了旧的相互作用的极端主
义),还没有彻底完成。不同的方法和解释还有其位置,最终结果怎么样还不完
全清楚。爱因斯坦自己正竭尽全力提供一个普遍场理论,但场中仍存在奇点,他
还不能成功地应对。物理学中的“场”是否代表了整个情境.它是否被用于其他
元素的环境,这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对针对探究的交互性阶段的一般性思考而
言,也不是基本的。我们的断定是,有权利从整体上看待那需要从整体上看的东
西;也有权利从分离的角度去看那需要从分离的角度去看的东西—— -各自都有
其时间和地点;正是这种我们断定其是我们所需要的权利,在物理学的近代历史
中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物理学家在他的日常工作中很容易就会发现双重需要
的例证。随着时代而来的强调重点的变化,包括从对莱布尼茨的活力而言是中
心的力量,到作为物质之外的特殊事物的能量,再到把物质和能量联系在一起的
德布罗意方程,这些都是例证。能量越来越成为所描述的情境的伪装,而不是被
断定为“事物”的东西。很久以前,在这样的事实中发现了一些重要意义(而不是
单纯的谜):电流在电路中不在场,所发生的事不在电线“之内”。二十年前.物理
学家开始追问光是否能够从一个或远或近的光源“开始",假如没有一个到达地
点在等着它的话。今天,关于物理学的功能.我们可以看到散落在这样一些句子
中的讨论:“'光线的路径'.在描述中没有包括光线的环境,是一个不完整的表
达,没有操作性意义”;“术语'一个粒子的路径',相比日常光学中’光子的路径'
而言,并没有更多的操作意义”;“准确地说.没有对整个实验环境的描述的粒子
自身不是一个物理事实”;“我们不能在光子从太阳来的路途中描述它的状态”;
“(因果)律不能在其完整的普遍性上被表达出来,如果描述世界所依赖的状态变
量没有被特别提到的话”。

作为被认知与被命名者的交互作用

I

前面的章节表明,最近的物理学在某种程度上使用了我们称之为“交互作
用”的观察方法,现在我们希望展示它由之进入生理学领域的门径。如果这样的
探究将能获得成功的话,那么,我们将在此基础之上讨论它对于行为探究的重要
性;我们尤其要强调的是,它对于作为人类行为的认知和所知的探究,是至关重
要的。

“对象"(object)这一名称用于作为探究的结果而确立下来的事实。
“详述” (specification)这个名称用于在现代科学进步中得到发展的、
最为有效的指称形式。① 交互作用,就是在强化的详述中对象的呈现形式;
在最为先进的科学探究中,它正变得越来越重要尽管落后的规划依然漠视它,
而且在当今对于知识(作为人的认知-所知过程)的探究中,它完全被无视了。
本章将具体讨论交互作用.而下一章将讨论详述。

为了减少某些通常形式的误解,并避免在文本中经常提及它.我们需要关注
一下当今的认识论、心理学以及社会学所普遍共有(或在很大程度上共有)的某
种立场。这些立场并不为我们所分享,希望那些想要正确评价我们作品的人不
要把这些立场误认为我们的,无论他们是赞成还是反对。

1. 我们不采纳主体与客体的基本差异,正如我们不采纳灵魂与肉体、
心灵与物质以及自我与非我之间的基本差异。

2. 我们不引入认知者来面对这样的所知,仿佛前者位于不同的或是更优越
的存在或行动领域;也不引入这样的所知或可知者.仿佛它们属于认知者之外的
不同领域。

3. 我们不容忍“实体”或任何形式的“实在”,它们仿佛从认知-所知事件的
后面或外边侵入进来,拥有干预的力量,无论是来扭曲还是来修正。

4. 我们不为有机体行为引入“能力”或其他操作者(无论是怎么伪装的),而
是对于一切研究都要求直接的观察和可用的记录;倘若没有它或者没有试图获
取它的努力,所有被提出的进程都将由于对我们所进行的事业毫无益处而被
拒绝。

5 .尤其地.我们不承认那些号称表达了“内部”思想的名称,正如我们不承
认那些号称是“外部”的对象强加给我们的名称。

6 .我们拒绝设想这种词语的“无人之地”,它存在于有机体及其环境对象之
间,如同当今大部分逻辑所设想的那样;与之相反,我们要求所有受到观察的、
作为有机体-环境交互作用的命名行为得到明确定位。

7. 我们不容忍展示为“终极”真理和“绝对”知识的意义终结,并且,基于我
们对这个世界中人的自然体系的假设,我们对任何这类所谓的终结都不予以
承认。

8. 综上所述,由于我们关心的是何者被探究、何者在作为宇宙事件的认知
过程中,我们对于任何形式的实体化支撑都毫无兴趣。任何关于认知者、自我、
心灵或者主体—— 抑或关于所知事物、客体.或者宇宙一一的已有的或可能的陈
述都必须基于探究所发现的事实的某个方面,而探究本身也是一个宇宙事件。

II

交互作用是这样一种探究类型,在其中事件的既有描述仅仅作为暂时的和
预备性的被接受,因此关于事件诸方面与阶段的新的描述可以在探究的任何阶
段自由地产生,无论以拓展还是限定的形式。

或者,从名称与命名人手考虑这一区别。如果说在相互作用中,被探究的各
种对象已经先于探究的起点而得到充分的命名和认知,以至于进一步过程关注
的是既定对象之间行为与反应的结果,而非假定对象自身状态重组的结果,
那么

交互作用是这样的探究,它对所有呈现自身的题材进行初始观察,
并且自由地走向对构成系统之对象的再-确定与再-命名。

或者从事实方面看。如果相互作用是这样一种过程.在其中.相互作用的成
分在探究中被建立为彼此分离的“事实”.每一个事实都独立于其他事实而存在,
那么

交互作用是这样一种事实,离开对完整主题其他成分的详述.任何成分都不
能够被充分地规定为事实。

或者从要素方面看。如果相互作用发展了现代知识的特殊化阶段,
那么

交互作用发展了知识的拓展阶段,即在观察与报道的限度内对系统的扩展。
或者从行动方面看。如果相互作用将事物看作是根本上静态的,并且研究
这样的现象.现象被归因于这种静态“事物”,后者被视为现象之下的基础,
那么

交互作用认为时间上的扩展和在空间上的扩展同样不可或缺(如果正确地
进行观察),当所有事物与行动之间的差异被视为通过进一步的探究确立起来的
主题的临时阶段的标注,那么“事物”就在行动之中,并且“行动”可以作为事物被
观察。

或者特别地关注一下有机体和环境方面。如果相互作用假设有机体及其环
境对象被呈现为实质上独立的存在或存在形式,先于它们所进入的联合探究过
程.那么

交互作用不认为单单关于有机体或环境的前知识是充分的,甚至也不认可
它们之间那当今通行的差别的基本性质是充分的;而是要求它们在共同的系统
中得到最初接受.并对其检验的发展留有充足的自由。

或者特别地关注一下认知和所知。如果说,通过用认知者本人替代以往的
自-作用(self-action),相互作用假设了小小的“实在”与有机体的肉体部分发生
相互作用,或作用于有机体的肉体部分.以产生出所有认知.最终既包括最为机
械论的,也包括最为非机械论的知识理论,①那么

交互作用是一种观察人们说话和书写的过程,在其中人们的词语-行为及其
他表象活动与他们的事物-感知及操作相关联,它允许对整个过程-包括其所
有“内容”,无论所谓“内部”还是“外部" 进行全面的处置.包括描述性的和功
能性的,无论进展中的探究技术要求使用何种处置方式。

最后.从一般意义上的探究来看。当相互作用的呈现基于其特定领域的具
体成功.武断地断言自身,或是坚持建立起其作为权威的程序以推翻所有的对
手,而一

交互作用的观察是这一坚持的成果:在合理的假设下,有权以无论何种方式
对一切主题进行选择和观察.不管那古代的主张是支持心灵还是支持物质机制,
抑或支持二者的任何代替品。②

III

有机体没有空气和水不能生存,没有食物的摄入和辐射也不能存活。也就
是说,与生活在皮肤“之内”的过程中一样,它们生活于皮肤之外的过程中。人们
可以像无视通向墙上电子钟的电线去研究电子钟一样,研究完全出离其环境的
生物体。在人类的历史过程中,对于繁殖,曾经在很大程度上以自-作用(虚构的
小说依然这么看)的方式看待之,继而以相互作用看待之。无性繁殖的知识产生
了在完全种族的基础上进行重新解读的影响,并且近来乳制品行业对受精的实
践使得皮下交互作用看上去还算简单、自然。

交互作用与相互作用方法上的区别一后者常常带有自-作用存留的痕
迹 从''出现"(emergence)这个词被使用的方式中可以看出来。比如说,
在这个阶段,探究者希望在“自然”之中保持“生命”,与此同时并不想把“生命”贬低到
他人眼中的“自然”那个程度--或者类似地.倘若他想在有机生命中探讨“心
灵”-那么他就会说 ,生命或心灵“出现”了;这时从其起源而言固然称之为“自
然”的,却依然主张它就是在其早先的“非自然”预想中所是的东西。相反,交互
作用对于”出现”的观点,将不再单纯期望去报道那样的出现于自然子宫中的事
物.那事物依然保留着古老的非自然的独立与分离。那将是积极的兴趣,以新的
形式进行新鲜直接的研究。它将为在其环境中的初级生命进程以及更为复杂的
行为过程探寻丰富的描述方式。实际上,已经在寻求它的路上了。在生物学探
究中我们可以注意到的在交互作用方向上的进步,当然不如在自然科学中那样
引人注目,然而已经是广泛而重要的了。

IV

如果我们观察到猎人带着枪走进田野.在这片田野中.他看到有小动物并
且他已经通过兔子这一名称知道它,那么,在半个小时和一英亩的土地这样的
框架之中,很容易—— 并且为了足够令人满意的直接目的—— 以一种相互作
用的方式对随后的射击进行报道,在其中兔子、猎人和枪作为分离之物进入,
通过因果关系而聚合。然而,如果我们考虑足够广的土地和足够长的时间(几
千年),并且观察逐渐发生的对兔子的识别,那么首先出现的是姿态、叫声以及
关注动作这类亚命名过程,其中既有兔子也有猎人的参与;并且各种水平上的
描述和命名在不断持续着,我们将很快看到交互作用的描述能够最好地覆盖
这一领域。这不仅仅适用于猎人的命名,也适用于回溯到人类之前的历史,还
适用于他的装备和技术。没有人能够成功地谈及与狩猎相分离的猎人和猎
物。同样,将狩猎作为一"独立于所有组成成分之时间-空间关联的事件加以
建立也是荒谬的。

将都被作为事件的贷款与台球游戏作个比较,会发现多少有些类型上不
同的例证。如果我们只将注意力局限于台球桌子上的球的问题,那它们能够
被有益地呈现,并且可以用相互作用加以研究。但是对游戏进行文化描述,涉
及其在社会增长和人类适应方面的全面传播.就已经是交互作用的了。如果
一位游戏者输钱给其他的游戏者,我们甚至没法找到那样的词语,以便将那些
最初彼此分离的条目组装起来以组织成完整的相互作用描述。如果没有借出
者借出,那么借进者也不能够借进,反之亦然;只有在更为宽泛的完整的法律-
商业体系这一交互作用中,作为事件发生的、作为交互作用的贷款才是可识
别的。

当交流过程被考虑到时.我们发现在它们之中,有些事物是完全不同于生理
过程的;必须作出交互作用的检视以展示发生了什么,并且无论是物理的粒子还
是生理学的粒子都起不了作用。燧石残片愚弄了业余考古学家,使他们将其认
为是一个打火工具.但就连博物馆中的工具事实上也并非工具,除非通过其使用
者,或者将使用者考虑在内。写作、购买、供给也是如此。在知识和事实中.
人能够将事物当作什么来加以调查.这就是这事物之所是。

V

当我们来考虑作为行为的认知-所知时,我们发现作为探究阶段——这一阶段
“在人格中”建立了认知者——的自-作用存在逗留于进行(例如.执行、拥有或是—— 
都是很模糊的)认知的有机体之中或是附近。既然有这样的“认知者”,
他一定有某事去知;但是他被从它中割裂出来,看起来像个不同凡响的力量,
而它则被从他中割裂出来,显得如他一样“真实”,然而却属于另一个“领域”。

我们相信,当对于知识过程的实际描述基于现代基础得以进行的时候,交互
作用的呈现就出现了。至少,这种呈现来自我们对直接观察、描述和命名的尝
试;这有助于评价我们所获得的成果 在本章与上一章中,我们检验了在其他
科学领域以及其他科学主题上的类似过程。将要被回忆的那些我们已经采取的
步骤认为.除了通过观察我们不能够有效地命名和描述;就为引导性探究提供单
一主题而言,“知识”这个词已被用得太过宽泛和含糊;在一般意义上的“知识”范
围内,我们可以选择来作紧凑主题的是“通过命名来认知”这一领域;这里的观察
立即表明.我们发现离开被命名者就没有命名,且离开命名就没有被命名者-
这可以作为行为探究的直接主题,无论我们对处于暂时分离中的命名与被命名
者运用何种物理学或生理学的观察;如果人们要获得全面的行为报道,那么就必
须坚持维护交融的系统这类观察;并且如果这一过程要求对空间和时间中的行
为意图加以预想,这预想比早期的物理学和生理学报道所要求的更为广泛和全
面,那么这一预想正是我们所必须获取并学习驾驭的。

就迄今各种能够胜任的知识理论而言,自-作用和相互作用过程的成果依然
是混乱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人们能够很容易地在没有认知者的情况下“思
考''世界,甚或在没有一个包容认知者并为其所知的世界的情况下思考认知者。
但是在这样的称述中,所有那些“思考"意味的是“以粗糙的语言提及".或者是
“粗糙地谈到”。语言的实体化边缘造成了这种“容易”。而“容易"并不是.,可
能”,如果“可能"覆盖进行至终结,并且如果“思考”意味着面对所有困难持续地
考虑,坚持连贯的表达,并丢弃那些无论在何时何处发现的明显错误的试验方
案—— 简而言之,如果“思考”努力地成其为“科学地”严谨的。就人类探究所涉
及的(这就是我们所关心的一切)而言,一个没有认知者知晓的“真实世界”所拥
有的“真实性”,几乎等于忽必烈可汗所要求的宫殿的真实性(实际上,后者有其
真实性,但是它并不是超乎诗歌艺术之外的真实,而是诗歌艺术之中的真实)。
没有任何事物需要去知的认知者,其真实性或许更少。这并没有否认地质的和
宇宙的世界先于其中的人类进化。它接受了这样一个对我们来说是已知的世
界,它在知识之中,并且附带着所有知识的条件;但它并没有将这世界作为优先
于所有知识的事物加以接受。毫无疑问,优越的属性在其恰当的时间和地点是
足够“自然的”,但是,它也是“关于”知识并“在”知识之中,而并不在知识“之外”
或“超越”知识。"①换句话说,即便是这些认知,也是认知和所知共同的交互作
用;它们自身作为认知所占据的时间和空间绵延,与它们所报道的所知一样多;
并且它们包括了这样的认知者,这认知者在其知识的已知宇宙中发展、并且被
认知。

当然,在日常生活和语言中,有机体看上去与其参与的交互作用极度地分
离。这是肤浅的观察。其原因之一是,有机体参与了如此众多的交互作用。有
机体在进化等级中的地位越高.它所牵涉到的交互作用就越复杂。人就是最为
复杂的。假设一个人在他一生的很长时间中,仅仅与一个其他人进行了仅仅一
次交互作用。他会被与交互作用或者是与这个其他人区分开来吗?几乎不会。
如果存在分析者.那么大多数分析将至少有必要将他作为所发生之事的组成部
分分离出来。一个“商人",如果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生意,他就根本不能被称为
商人;然而,他所参与的多种多样的交互作用.使得他很容易作为“商人”被分离
出来。考虑到他那些交互作用的多样性.根据一般名词所要求的模式.在“本质”
或“物质”或“灵魂”或“心灵”的意义上把“一个人”从他分离出来,这就更容易了。
因此,最终他仿佛可以在没有任何交互作用的情况下作为人被认识。恰恰是现
代科学通过更为彻底的检视驱使了这一过程的反转。当行动被认为与行动者相
分离,以及行动者被认为与行动相分离时.结果就是个体地或是集体地把“本质”
交给权威。伽利略、牛顿以及达尔文的做法都在稳步地、一点点地摧毁这-观察
方式;而此后必须被遵循的做法,将为了最为复杂的人类行为行动完成它。它们
将反转旧的过程,并在既不使用自-作用能力、也不使用超越了前者的“不可变之
粒子”的相互作用的情况下,将交互作用引入更为全面的描述性组织。

详述

I

在我们暂定的术语中.详述是最为有效的指称形式,而指称是包含大量语言
活动的命名行为过程,在语言进化中,它紧承那指号的早期知觉活动,
并直接导致之后更为复杂而具体的符号活动。

同“对象”中的情况一样,这种“自我"、“相互”以及“交互”的特质也呈现在
“情境”与“发生”之中,然而在“对象”这一更具确定性的形式中,
对于它们的研究更适于得出结论。

II

我们将命名视为行为,而行为是环境中有机体的过程。行为的命名类型,就
一般性的理解以及现有的信息而言,是人属特有的特征,仅仅在人类中才被发
现。除了行为、除了生活行为活动之外,我们认识不到任何名称或者任何命名。
然而,在当前一般的讨论中,名称被作为第三种类型的“物"(thing)
既同有机体分离又同环境相分离,并在两者之间作为媒介。
在口语使用中这几乎没什么影响。但是在逻辑学和认识论中,
即在严格的现象领域中,无论这一情况是显豁的还是隐含的,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名称”的这样一种居间身份,我们通过假设拒斥之。

名称,作为一个“物”,通常是人或他的“心灵”用以获得帮助的工具。我们拒
绝将“物”与其功能彼此割裂。在我们面前,命名并不作为工具(尽管在有限的观
点中,它可能被这样描述),而是作为行动中的行为过程自身;同时包含着这样一
层理解:行为的多种形式(近乎所有形式)都对其他行为过程起着工具性的作用,
同时后者对于前者也是工具性的。

与把名称作为物或工具来使用相伴随的(或被其伴随的;这点在这里并不重 /34
要)是“词语”同“意义”的割裂:“词语”—— 无论粗糙地还是晦涩地—— 被视为
“物理的”,而“意义”则被视为“心理的”。将记号载体从记号中割裂出来,这一点
在当今对于这一普遍领域的某些建构中被尤其强调,而这只不过是被拒斥的旧
的分裂化了妆又回来了。从当前的进路来看,如此处理名称或任何其他词语是
不充分并且效率低下的,因此我们摒弃这样的处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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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这里的问题并不在于赞成还是反对某个个人“信念”。这问题关乎态度、
选择、决定以及更广泛的理论规划。用来检验它的是成就的连贯性。
就特定研究的实际差异来说.半打路线上的与词语相关的差异,
或半打路线上的与词语-意义相关的差异,这些都是合理的,
并且常常具有极大的实践重要性。
对于信号和信号载体之滥用的描述可以参阅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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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名是在做事,它陈述。要陈述,它必须既结合又分离,既被识别为独特的
又被识别为联结的。如果动物饮用,就必须有液体可供饮用。对饮用进行命名,
而不提供饮用者和被饮用的液体,这是无益的—— 除非作为探索中暂时的初级
阶段。命名选择、辨别、识别、定位、排序、安排、系统化。旧的表达形式将这样的
行为归诸“思想”,但是当语言被视为人的生活行为时,
将其归诸语言就更为正确。① 说话或命名,在这里定位在一个完整的有机
(organic,当今作"organismic” 或“organismal")过程中,并不是定位于自我、
心灵或思考者这类专门的措辞一这些词语所描述的东西据说位于或接近大脑,
甚至就是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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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然而,如果读者没有把语言视为生活过程,
或者如果认为思想是某种外在于或高于生活过程的事物,
那么他就没法接受文本中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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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我们将使用“行为”一词来覆盖所有有机体-环境的调节活动,不像有些时候
发生的那样将这个词限制在物理或生理过程的外显结果。后面这种处理方式过
于粗糙地忽视了过去被作为“精神”加以实体化的那些事实过程.并且依然不足
以获取“自然的”描述与报道。在以往的心理学中(以及在许多至今仍为我们所
用的心理学中),无论是在“精神的”还是“生理的”陈述形式之下,将典型的人类
行为与非人类相区分以及在一般意义上将行为与非行为相区分,在很大程度上
是根据被假定为内在于有机体或其亲密伙伴“心灵”或“灵魂”的“机能”或“能力”
而作出的。由此,我们发现“目 的 性 "purposiveness) 
被强调为典型的“动物”特 征;或是复杂的相关习惯的积累,
或是特定的情感甚至道德能力。在我们这交互作用地进行的过程中,
如我们所知,这一“能力”式的陈述在任何探究的关键点上都不被强调。
将行为视为行动中有机体-环境的事件.我们将找出行为过程(包
括其目的性)与物理过程、生理过程之间的差异;
我们依赖的是那种类型的行动- -即在完整的有机体-
环境所在地能够很容易地被直接观察到的行动。

记号(Sign):发展中的行为显示了那种行为的间接性,
在物理或生理过程中看不到这样的间接性。这就是其特征。
“间接" ( indirection)一词可以应用于与物理过程相对照的生理过程,
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在这里,它并不是就其自身便,成其为重要的词。
在行为中发现的特定类型的“间接”,我们将称之为记号,
并且我们将如此运用“记号”一词:在记号被发现之处我们有行为,
以及在行为发生时记号-过程被涉及。这是一个极为广泛的应用,
但是我们相信,如果我们能够对事实情况作出一份合理的研究报告,
那么我们就是在合理地运用这个词。

记号的特征是这样的:当我们跟随它回溯到原生动物的生活,就会追寻到它
的踪迹;我们已经达到了一个层面,在这一层面上,我们能够过渡到正确的生理
学表述,并发现它对于我们所观察到的发生是合理地充分的。这就是,'间接''的
入口,在这里我们称“记号”为生理与行为之间的一个清晰的界线标记。在行为
进化的整个路线上,记号-过程都刻画着感知;它直接作用于拓展了的、对于不同
语言呈现的讨论;它恰当地处理了那些长时间吸引并困扰哲学家与知识学家的
“属性”与“质”;它可以提供对于各种类型的表达性话语的诠释,甚至于对它们最
为微妙的形式也堪胜任。它可以将所有这些行为阶段简单而直接地结合在一起。

对于记号和行为,我们采用的是可互换的应用;为此我们的立场是这样的:
如果我们背离它,那么这一事实将成为我们发展中的缺陷的证据;如果我们严重
地背离,那将意味着我们的基本假设本身不牢靠;假如我们能够彻头彻尾地贯彻
它—— 不是作为精心杰作而是作为合理充足的事实陈述—— 那么这就将成为相
当可观的证据,表明这一建构方式本身是牢靠的。

我们已经表明行为是以交互作用的方式被构想、面对的,并且记号本身就是
交互作用。这意味着,我们发展中的记号决不能被认为是由“外部的”或分离的
“物理”事物或属性所构成;它也不能被认为是某种没有耳朵与之相应的耳上标
记——换言之,即某种超然的“精神事物”。记号.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根本
没法套进自-作用的诠释,它也不适合相互作用的诠释。

倘若实情正是如此.那么重要的问题—— 或许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最重要的
问题—— 在于,记号的确切位置何在。当“记号”这一名称被应用时,准确地说被
命名的事件在何处?记号是个过程,只有当有机体和环境处于行为的交互作用
中时,它才发生。它的位置是有机体和环境,包括联结的空气、电以及光波过程
这结合在一起的一切。事件所需要的正是这些处于时间绵延中的东西,而不是
任何与空间、时间或时空相隔绝的、孤立的虚构之物。研究呼吸的生理学家要求
肺中有空气。然而他能够暂时地将空气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而将其注意力集
中在“肺”—— 即他们对之做事的东西—— 上,并以那种形式进行陈述。也就是
说.当时机来到时,他能够有利地将交互作用当作相互作用来处理,只要当时处
境使得这么做有益。然而,认知和所知过程的研究者缺乏这种便利条件,在任何
时候他都没法成功地作出这种分离。认识论将两个成分相隔绝,分别地建立它
们,然后试图令它们再次结合,然而失败了;至少这就是我们关于这一探究状况
的报告,是我们以交互作用进行下去的理由。

指号(Signal):在“指号”这一名称之下,我们组织起记号的所有早期阶段, 
直到语言的入口为止。由此指号涵盖了所有感官-操作-感知的行为范围.
就这些尚未被语言行为更改过而言。
(语言影响的复杂问题在探究的稍后阶段将必须面对,
但是这些无须影响我们最初呈现的术语。)指号像所有记号一样是交互作用的。
如果狗一看到兔子的耳朵就开始追捕,这就涉及指号行为。
指号并不是兔子耳朵本身,也不是狗的识别机制;用亨德森(Henderson)的话说,
它是环境 与有机体的特定“适应”;这是在表现中的实际契合。
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与简单反射不同,
后者可以直接以物理-生理刺激和反应的方式讲述它们的故事,
而前者是典型的指号传递;并且巴甫洛夫自己在这一联系中使用“指号”
一词是我们在这里采用它的主要原因。① 然而,
巴甫洛夫过程一定不能被理解为来自外部的影响,也不能被理解为出自内部的产物;
它是一个行为事件,与许多可类比的美国实验室中的探究相比.
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他自己的描述离它更近。
它必须是狗和环境对象在一起这整个刺激-反应情境的特征。
如果我们用鸟和浆果代替狗和兔子,那么浆果就和鸟一样属于指号的一个阶段。
将两种构成要素分离一无视它们共同的体系—— 就没有指号。
在分离中描述出来的整个图景是扭曲的。指号传递总是行动;它是事件;
它发生;只有作为发生,它才作为主题进入探究。
这不仅仅是狗和兔子之间以及鸟和浆果之间的交互作用.
每一个这样的例子都涉及动物行为之远为广泛的联系。
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被独立地对待,正如动物的身体没法独立于其属、种、类以及族。
倘若人将感官、运动或知觉之物视为独立物,那就会再一次使画面扭曲。
指号的每一种情况正如记号的每一种其他情况一样,
是在有机体-环境场所中生活的不断持续的记号-活动的实例。
运动阶段有其感知-习惯的方面,而感知阶段也有其涉及训练和习惯的运动方面。

IV

指称(Designation):指称的发展以指号为基础。指号是有机体-环境过程, 
这一过程是交互作用的。指称也是交互作用的有机体-环境过程,但无论在有机
体方面还是在环境方面,都有进一步的区分:在有机体这一方面是“命名”发生的
区分;而在环境这一方面是“被命名者”的区分。在这两方面我们都没有把分离
视为事实。有机体并没有被视为与其环境情境相分离的“能力”。环境也没有被
视为与有机体相疏离的“存在换句话说 ,“被命名者”并非分离的或可分离的
环境存在.而是“作为指号行为中之呈现者的环境”。换句话说,指号过程就是
“被命名者” .即便在命名中命名者发展出一个语言形式并假定它呈现了可分离的
“外部"(outer)。

就指称的最初形式而言,它那交互作用的场所是狭窄的.仅仅包括交流中的
生物以及在交流中直接呈现的感官-操作-感知事件。当指称事件发展得更为复
杂时,场所就拓宽了,命名的中间阶段介入了。它们中的一些将自身暂时地推进
到注意力的前景中。即便如此.它们事实上仍是包罗一切的交互作用的成员,仅
仅在背离观察或歪曲观察的理论中,它们才是分离并独立的。人们可以命名一
个法律,例如价格控制法案 即便从来没有将“手指”放上去过,也能做这件
事。事实上,我们的法学专家不确定地谈到成文法或是其他法律,而并未说明法
律到底是什么一这个相当于直接“染指而在这种有关于法律的谈话与写作中。
有限介入的命名成为直接关注的暂时焦点,被命名之物正是在其整体延伸范
围中的法律。

正是在这种向愈来愈复杂的指称的过渡中,描述性说明很有可能误入歧途。
通过那些产生“是”或“否''的行为,"狼来了”的呼叫很快就停止了。“原子弹”的
呼叫显然在不同层面上。在指称高度发展的情况下,非常有必要从较为简单的
案例来获取我们的线索,简单的案例有助于我们坚定一致地意识到:名称不该被
识别为有机体头脑或"心灵”中的过程,被命名者也不该被识别为“基于其自身的
实体"那样的对象;命名-交互作用的轨迹贯穿了它在所有阶段上关涉的有机体-
环境;并且由于其受制于无限范围的不断发展,所以它总是在变迁中.从来都不
是一个固定物。

从指号到提示的变迁,可能以一种高度人工并且完全不浪漫的方式,通过一
套计划指示出来;幸运的是,这计划并不把自己装成权威的自然史。在一棵树的
树枝上住着三条蛇,它们的保护色同树皮一样,它们享受声带产生的尖叫声。路
过树枝的是吱吱叫的小鸟:在它们中间,发出A 叫声的A 鸟对蛇来说是可吃的,
发出B叫声的B鸟对蛇来说是烦扰。作为指号被蛇所听到的鸟叫,既不是单单
作为鸟叫,也不是单单作为蛇所听到的声音,而是严格地作为蛇-鸟-树的完整活
动情境中的事件并关涉这一情境。拟声摹写的蛇-尖叫声是处于蛇之间的提示,
我们可以称之为原始言语或前-言语。从警告蛇的鸟叫到警告蛇的蛇叫的演化
过渡,不是从外在记号到内在记号的演化过渡,也不是从无意识到有思想的演化
过渡,而仅仅是情境压力之下的轻微转变。当提示出现.我们就有了一个变化了
的行动方式。当提示被交互作用地研究,我们就改变了在探究主题上的侧重点。
我们的改变是微妙的,它是理解中的一种成长.它对于探究的整体发展具有伸缩
性。它并不是自-作用描述所产生的断裂.甚至也不是相互作用的处理方式所包
含的一系列微小裂缝。转向交互作用的处理方式,使得那样的描述得以可能:在
其上可以建立起完善的命名。

刻画(Characterization):通 过 聚 集 提 示 -一 即通过语言的成长一
从提示中发展出来的那样一种命名类型,它构成了几乎所有我们的日常会话。
这是展开着的描述的领域,它足以应对当下的实际需要,而在范围上受实际需要限制。
它提出的要求越宽泛,它拥有的价值就越少。在这个领域中鲸鱼一般来说就是
鱼,因为它正如任何“真正”的鱼那样生活在水中。词语不再是“这个”、“那个”、
“看”、“快跳”这样的类型,它在环境情境、事件以及对象之中和之间提供相当程
度的关联。提示彼此重叠,而核心提示发展为多种提示的代表。这相互关联在
日常生活的通俗意义上是实践的。马是以人们用其和对其做事的方式来命名
的,并且是以马同我们、对我们做事的方式来命名的。名词作为代词的延伸出
现,这与普通语法的处理方式全然不同。刻画的发展超出了提示的“直接呈现”.
它拓展了提示间的关联;而在大部分时候.它满足于语言学的偿付能力模式,
后者足以满足直接呈现的“实践的”交流情境提出的要求。


描述('Description'):讨论详述之前,不妨先从描述层面关注下名称与命名的状态。
习语围绕命名而发展,而命名在习语中生成。名称实际上就是减缩了的描述。
类似地,如果我们在名称已确立之后静静地看一个稳定情境.
描述就可以被称为是扩展着的命名。名称,在一种有用的意义上一
如果人们谨慎地将习语置于控制之下一一可以被称为对描述的命名;
较之把它称为给对象的命名,前者往往更正确些。因为从我们的进路看,
给对象命名并未合法地命名一个对于命名系统而言未知的对象;它所命名的,
就是对象-被命名者(应当在指号的感官-操作-感知层面考虑其他的认知形式);
并且和代表描述的缩略单词所提出的东西相比,
对象-被命名者可以在描述中得到远为充分的呈现。

V

详述(Specification):当探究认真着手于切近的艰苦工作时,
详述这一命名类型就发展起来了;它实验性地关注其自身的主题,
在命名上要求将坚定性与灵活性相结合,以巩固过去所获得的进展.
并为未来可能的新进展开辟道路。
这条道路从会话及其他“实践的"命名走向那同样实践的—— 实际上,
远远更为实践的—— 以研究为目的的命名。
鲸鱼不再基于以往的标准一即生活在水中并且游泳—— 而成其为鱼,
它被设立为哺乳动物,基于这样的刻画:
这刻画所契合的探究覆盖了将鲸鱼包括在内的其他动物的广阔范围,
将早前的“所知”引入更好的系统并为新的探究提供了方向。作为名称,
“鱼”被鲸取代,并不是因为这个名称不符合“实在”.
而是因为在这个特定的应用中它被局限于局部认知,
这局部认知适时地被证明妨碍了探究在更为广阔的范围中的进一步发展。
科学的分类命名逃脱了僵硬的束缚,生物学提供了这样的例证。
物理学中的例证是:原子不再是没法更小、更硬、更圆的小而坚硬、
圆或立方的“对象”,它成了 一个描述性名称,类似于一种速记法,
专家用它来对付一个仔细分析过的事件区域。

在我们对命名的初步描述中.我们说它既陈述又联结。提示陈述而刻画联
结。详述走得更远,它展现并延伸。通过使用扩展的描述,它打破了旧的藩篱;
并且它也准备打破将自身显示为藩篱的任何事物,无论以往的刻画多么顽固地
坚持之。它所展现的东西.它都永久保留.从最遥远的过去到最好预期的未来;
它还将其保持为开放的。它回顾过去的命名.将它们视为至少曾经是描述过程.
无论从20世纪的人类观点来看这过程有多么贫乏。它把进一步详述看作是对
更为丰富与更为广阔的知识世界的开放。总之.它把知识世界视为从其最原始
形式向最完善形式的成长。

“详述”一词会被发现偶尔出现在逻辑学中.尽管根据我们迄今为止的观察.
它还缺乏明确的持续用法。在蒯因的《数理逻辑》中出现了对比使用的范例.
在这本书中“应用或详述的原理”在元定理*231中被具体表达出来。“详述”名称
本身几乎没有再次出现在他的书中,但是被如此命名的原则-或者毋宁说,它
的符号具象化-一旦进入就会持续活跃。非符号性地表达中,这一原则“从 -
般法则、普遍量化进展到一般法则之下的每一个特殊情况”。换句话讲,当我们
已经选择了“详述”这一名称为最完整最精确的描述进行命名,而基于过去所有
探究,持续了一个时代的探究已经足以实现这样的描述的时候;蒯因却用它来表
达符号化的一般法则的向下猛扑,以便为被命名的事物的名称固定下一个替代
品。显然这是又一个例证,表明在逻辑学讨论中的用词会在怎样的极端之间
动摇。

正如我们所呈现的这样,详述是科学,就“科学”一词指报道所知而言。这并
不意味着从“科学”一词中我们引出“详述”一词的“意义”,而是相反。从对详述
过程的全面分析中,我们对当今时代所使用的“科学”一词给出了切近的意思。
当面对与经典力学相异的不确定性时,科学家们可能看上去坐立不安地激动了
一个月或者一年左右;但是他们很快就适应并开展他们的工作。以往的刻画不
允许这样做,而新的详述则允许,这就是其典型内容。在某种意义上,详述产生
了被呈现给科学的、名副其实的对象本身。也就是说,详述作为对象出现于知识
中的过程的某个方面;同时,对象作为事件产生详述。在这个形式中,并不是“我
们”将它们放在一起,这就是我们发现它们出现的方式。我们唯一得到的对象,
就是作为探究结果的对象,无论这探究是属于最原始的动物-犹像类型,还是最
为先进的研究类型。约翰•杜威已经在最高层次上详细地检验了这一探究过程,
即这些被视为“逻辑”的东西;并且已经以那样的形式展现了对象,
对它们的断言是得到保障的。

在对术语的最初建议中.我们将事件与指称相对照,将前者视为事实的存在方面。
我们应该非常乐意将“存在”这个词放置在我们现在暂时放置事件的地方,
当我们准备好写下我们以之为目标的决定因素时,我们就会这样做。
存在这个词,是拉丁词的强调形式衍生词sisto。它命名的是“当前者”。
“当前者”要求时间和空间上的延展。自古至今,
“存在”一词由于其行为上的使用而崩坏;而思辨哲学中,它被用来代表那些作为
“实在”呈现的事物,其基础和把“所知”视为认知者“现象”或别的什么的基础是
同一个。尽管哲学惯例当然会被虑及,但是就字典所告知我们的而言,一般用法
严重地倾向于词源学和常识的一边。通常的人,不是在他的实际使用中.而是当
他被要求去推测他自己的意思时.就有可能提供他的教条主义保证:那“实在”就
是存在者。

VI

从刻画到详述的这一段文章没有被任何批判性界限所标记。这段文章既不
是从日常知识到科学知识,也不是从日常语言到科学语言。我们的关注集中在
发展和成长的路线上,并不聚焦于探究主题的所谓“本质在观察成长中的事
件时,假如我们错了,那么以那种形式进行的探究会演示出我们是错的。这样的
演示远远比仅仅事先说人们应该或者不应该作出这样的尝试更为有价值。详述
中仍然保留着含糊的地方,但它们在不断减少。它们是布里奇曼的“阴霾”.不过
它们的主要含义转变了。早期的含糊显示为人类能力的缺陷,因为后者看上去
未能成功地达到它自认为应该达到的无限或绝对。在详述的操作之下,新的含
糊是自尊之源。这表明工作到目前为止都做得很好,并且确保未来的改善。

定义的情况

I

在整个探究中,我们保留了这样一个权利:只要进一步的检验使之看上去有
必要,我们就可以改变术语推荐。现在我们就“定义”这个词行使我们的权利。
为了当前的讨论目的,我们当使这个词回到它通常的松散使用上去,并允许它以
其当前各种各样的方式延伸逻辑的广泛领域。当我们自己致力于这个词的专门
使用时,通过在对“定义”名下的东西进行检视中所发现的极端困难,这一步骤被
强加于我们。与其让它留在原地来歪曲更广泛的探究,不如放弃我们所预设的
偏好。

目前的探究中,我们必须持续关注逻辑
定义对于词与物的处理,并且持续关注这样的处理沉溺于产物与行动之分离的
方式。然而,我们自己并不直接关注这深层问题:行动与产物彼此相关的状
况。①在这里只能说,在现代更好的研究中,一般来讲,任何产物与行动之间的
区分都是糟糕的形式。火,作为“行动者",和燃素一起失效了,并且要让事物变
热,个体的或人格化地存在的“加热”已经不再必要了。

II

自从希腊时代将“对象”作为“所知”、作为所谓知识的“内容”呈现以来.巨大
的变化在发生,①此外呈现的技术(在对于“事实"的“词”、“句”组织中)中还存在
着某种显著的不同,这种呈现技术对于未来的逻辑具有重要的意义。首先,自达
尔文以来,在科学中已经形成的“命名”与他所处时代之前的命名存在区别;其
次.今天在数学中的数理符号与仍被视为一种命名类型的数理符号之间存在区
别②。这些变化中的任何一个都未曾被很大程度地带入逻辑理解之中,无论在
其古代表达形式中它们得到了怎样的广泛讨论。一般的尝试就是将逻辑的、数
学的和科学的程序还原为一种联合的组织(通常是某种单一的心灵活动.被假定
为在它们背后运作).是以那样的方式,以便保障他们需要处理的逻辑的、
数学的以及科学的推定“物”之相应的强制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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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例如,在天文学中,希腊科学检查的是围绕着固定地球移动的固定的太阳系.
其中太阳和月亮向后和向前移动.而固定的星星构成的天空在上面旋转。
其物理学提供了四种确定的、本质上不同的元素,
其中土向下朝向它们正确的“终结"运动;火向上运动到天空;
空气和汽向上运动直到云朵或者是刀亮上;水以及其他的液体来回地运动。
希腊科学已经有了固定的动物和植物的种类,这一直保持到达尔文时期.
============================

词与物广泛地彼此从属,
它们的暂时分离在其被恰当限制的范围内具有巨大的实践重要性.
但分离从来都不是完满的描述,也不是充分的理论呈现;并且它们总是处于行动之中。

III

如我们所说,由于我们一直试图从根本上解决这个状况,
并且用最简单的话来解决;那么我们可以发现,
不妨先在高度复杂的专业术语中对定义作个简短的探究,
这样的术语展示了事实中的混乱,却没有从根本上谴责它们。

IV

定义可能被并且常常被视为附带事件(incidental),
或者甚至是逻辑探究的次要阶段。当逻辑被看作是“心灵”的一个过程时,
或者当逻辑学家主要是对技术感兴趣时,这种情况都会发生。与这一观点相对照.
定义的过程可以被看作整个知识系统的悸动的心,既作为脉动也作为循环。
起码我们将在这个程度上支持后一观点:当我们展示出目前定义处理中的混乱时,
我们相信我们并不是在展示一个很小的缺陷.而是在展示一个至关重要的疾病。
我们进一步相信,要想获取可靠的组织,
这里就是有必要对命名与被命名者进行探究的领域。确实,
在一般意义的逻辑中进行术语改革的领域,要比单单“定义”一词的范围更为宽广;
并且对这些更为宽广的需要进行简短回顾是合理的。在逻辑中,
定义可能作为命题出现,也可能呈现为与命题不同的语言或心灵过程;
另外.或许所有的命题可以被当作定义加以考察。命题本身几乎可以是任何事物;
它一般包括“术语”,但是术语,即使在命题的“内部”时,
也可能是词语或非词语的“物”。如果词语出现,它可能是意义,也可能有意义。
意义可能是事物“自身”,也可能是其他同语。
概念可能出现为被插入词与物之间的“实体",或它自己就是词,或它自己就是
物。属性与质或许是其中最糟糕的表现者。它们可以是任何事物或是每一件事
物,假如这不太确切的话。

V

定义,在达布斯的发展中分为概念的定义和非概念的定义。
他认为前者是人们常常说的“唯名的”定 义 ,发生在词仅仅与词相关联的地方。
而后者是不可避免的,其关联要回溯到“逻辑终极”或“不可定义者贯穿
这一分类的是另一种分类,即“本质的”和“唯名的”
(有时区分为“实在的"和“偶然的”),取决于我们能否把一个术语定义为:
意指对象的全部“属性”,或意指其他被定义的特征。实际上,他认为,
科学的定义几乎完全由概念定义与唯名定义构成.
尽管“科学的”这名称被用来称呼所有与逻辑相关的定义。

如果我们在这一呈现中检验非概念的“不可定义者”,我们会发现它们包括: 
(a)因果操作(必然是“无言的”),
(b)直接指示或意指(即“没法被放进书中的”).
以及(c)介于两性之间的样本,半为指示半为言语表达。
达布斯极为不情愿地发现他的定义方案回落到“不可定义者”,
但他的担心主要在于.他想要达到的是“终极”。他希望这仅仅是一个命名问题,
以此稍许安慰自己。然而在某种情况下.例如在逻辑和数学中,
他发觉作为“不可定义者”出现的肯定不是终极;
于是他被迫把这 “不可定义者"保留为定义(或者我们可以说,“可定义者")
中的一个突出要素。并且不允许这一特异的东西贬损自己的希望:
确保一个新的“实用并一致"的理论。

特别需要加以注意的是,他关于定义的主要称述依赖于对“概念”、“术语或
词”、“直接经验”、“思想”以及“实体与事件”这类词语的使用,可是对于这些作为
基础的词语却没有给出任何形式的定义或解释。或许,它们就是对定义本身的
定义中的“不可定义者”,在其心灵语境中它们已被视为如此众所周知,以至于它
们的被提出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已经看到阿达姆松和强生提到了“不可定义”
(以及与之相关的、出自伯克斯的“以实例证示”),那么在这个过程中,
我们将看到更多由此而生的独特问题。

VI
赫伯特•菲格尔 (Herbert Feigl) 

菲格尔认为,在细小方式上.定义对于指定术语或符号的意义具有帮助。因
为在处理术语或者符号时,它总是唯名的(nominal),并且“所谓实在的”
定义不外乎是描述和识别。然而,尽管所有的定义都是“唯名的”,
但它总是以"并非唯名的”某物 -即观察 —— 来终结。这可能令读者怀疑,
当定义超越唯名阶段之后它是否仍然是定义?
但是,菲格尔通过将之称作“仅仅是术语问题”而摆脱了这一困难。
博林将定义定义为“等值的陈述”,并且认为它能够被应用在一个术语与别的术语之间。
或是一个术语与“事件”之间—— 他漫不经心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在何种意义上,“术语”可以等价于“事件”?他进一步将定义区别为要么是操作定义,
要么是非操作定义;很显然,
他对操作定义和非操作定义之间区别的本质没有任何好奇,
也不管那操作台上被确认的等价物会发生什么——无论加没加麻醉剂。

还有两位参与研讨会的学者,即物理学家布里奇曼与心理学家斯金纳.他们
对正在讨论中的操作和定义问题给予了有用的实际关注。② 布里奇曼以他在物
理进程方面的长期实践为基础.将定义处理应用于术语的陈述。他认为.这样的
定义假定了检查和验证操作,因而不仅仅是操作的—— 不妨说,由于它如此完整
地是操作,以至于将其称作“操作的”简直是同义反复。与布里奇曼20年前对物
理术语所做的一样,斯金纳也对心理术语进行了艰难的、直接的操作分析;只要
发现当今那些模棱两可或浮华不实的措辞,他就予以丢弃,并且他把困难—— 无
论在操作的评估中还是在定义的评价中一归因于这一事实:对于人类行为的
基本观察和报道仍然太不完整,以至于给不出可靠的结果。他拒绝词与意义的
二元论,并专注于将平易实用的常识应用于使用中的术语—— 专注于这样的问
题,即在进行中的观察和实验中的词语能够正确地代表什么,专注于从如此建立
起来的事实中得出的、试验性的总结。斯金纳赞同布里奇曼将操作分析应用于
所有的定义之上。对他来说,“什么是定义”这个问题的回答将要求:首先,“对科
学家的有效语言行为进行令人满意的系统阐述”。他自己的任务是“用例子”为
这样的回答作出贡献。这次研讨会上的其他人可能被要求,当他们说“非-操作”
时,要明确自己所意味的状况究竟是什么。

==========================
② 然而,布里奇曼仍然深深地关注这个旧疑问:知识中的,“公共”与“私人”;
而另一位作者是如此困惑.以至于在主要论文之后的17页的“反驳与再次思考"中.
有三分之一篇幅直接地、以及或许有另外三分之一篇幅
间接地与这个完全虚构的、浪费时间的问题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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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X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人类显示出对事实知识、详细描述的追求,并且
不断改变名称以适应改进了的描述。但是.佩珀发现自己总是面临着这到底是
不是“定义"的询问。他反省道.或许逻辑理论中的唯名定义和实在定义.等式、
替代以及以实例证示的定义对于这个领域具有专有权,并且会将“描述”定义视
为入侵者而加以拒绝?至少他感到有必要将描述性定义和上述其他理论组织起
来,并持续关注这个问题:是否可以从它们或者通过它们获得权威,来实现他所
希望的东西。尽管他依然允许自己身穿诸种定义色彩构成的外衣.他所追求的
组织比达布斯的分类或里德的“组织缜密的统一”更具有现代精神。

在开端,他将描述性定义设置为定义的两大分支之一,并设置了唯名定义与
之对照。前者通过它“对符号所意味的事实负责”而被知晓。后者并不在这一意
义上负责,而是或者假定或者忽略事实,或者就和事实无关。唯名定义有两种:
等式定义与实指定义。

等式定义,据说是严格地仅仅关乎符号替代问题。然而佩珀并未讨论的是:
是否这是对所有发生在数学的等式过程和等值发展中的事情的充分表达.以及
这是否足以满足他的需要。他所采取的是逻辑学家对陈列在逻辑货架上逻辑
“产物”加以处理的方式,而不是对人的逻辑活动加以处理的方式。尽管就文化
而言,他自己的做法已经远远领先于传统逻辑学家。对现在的目标来讲,我们需
要注意的是在他的程序中等式定义就是替代.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实指定义是(或“含有”,或“指涉”)符号的非-符号意义或意义来源。它主要
并典型地就是一个“指向”。在这里,佩珀检验出现在他面前的“事实”,得出了出
色的结果。他建议将这种“指”作为“指示”,继而将“指示”作为“操作”加以诠释。
沿着旧的路线,他在实指定义的位置上达到了指示性的“操作”;然而.这“操作”
依然被分配了这么个身份.即它自己就是个“定义这里存在着“词与物”混合
体影响的残存,即使在这一时刻摆脱传统僵化的重要一步正在迈出。老资格
们可以欣然谈论“实指定义”,这是由于他们理直气壮地过着模糊的生活,避免在
不适宜的角落展开分析。佩珀进行了中肯的分析,我们为之震惊并且发问:
在对于“实指”或“定义”这些词语的任何审慎使用中,这样的实指或指示操作本身为
何以及如何能被称为“定义”?在不使用名称的手指-指示和不用手指、没有指示
动作的名称使用之间,是否存在逻辑上的共同点?如果存在,那么它是什么?
尤其是,它“实存地”拥有特定场所之处究竟在哪里?

我们可以问:如果等式就是替代或可替代性,恰恰是这个,
别无其他,那为什么不干脆称之为替代而非等式?
这样一个毫不含糊的命名会不会使我们摆脱一丁点儿言语的虚有其表.
并极大地提高理解的确定性?如果等式纯粹地、真实地从符号到符号,
那么“暂时"等同作为等同本身的一种类型,除了是学习中的一个基础阶段以外,
它还可能是什么呢?如果人们将短语“被等同于“转变为主动形式“等于”,
那么当他发现自己在说“S暂时等于D”时将有多么愉快?或者,如果我们被告知,
如某个段落所说,描述“并非断然地等同”于符号,仅仅“就我们最好的能力所及"才等同.
这是否增加了明晰性?描述是打算被改变的,而等式并不;于是问题再次出现:
那种描述性定义如何能够被等同? “证实”如何能够成为对“假设地描述”的可替代措辞?
图表中的可替代形式或许不该是“假设地证实”.
但是这样一来它和“描述”本身之间有何差异?在“实指”的引入中.
佩珀用对付“直接事实”的旧方式看待它,尽管他自己后来将它还原为指示性操作,
并将它作为定义予以保留。但是暂时的直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X

我们已经看到了"定义”这个词的许多矛盾呈现.它们由那些目前在共同领
域中致力于共同事业的敏锐研究者们所提供。回顾这些冲突,我们是否可以正
确地说,这种展示自身,正如它所表示的那样,为彻底的术语改革提供了充足的
理由?假如没有这种改革与重组,研究中对于规范交流的实际需要是否就没法
得到满足? “定义”一词被期望去覆盖行动和产物、词与物、精确描述与暂时描
述、数理等式与精确公式、实指定义、逻辑报道中的感觉与知觉、“终极”甚至“不
可定义者”。①在审慎的技术研究中,哪里都没有一个词该被要求解决这么多问
题。在定义的“可定义者“当中,逻辑学家大胆地将“不可定义者”推到前面-
试想,在逻辑之外哪里还能容忍这样的断言?或许只有古代的神学或现代的政
治演说是例外。尽管有着肥厚笨拙的逻辑形体,这里看上去仍然像是女巫的舞
蹈 。令定义覆盖如此这般的多样性,较之令专注地盯着字典页面的学生们报道
说孟加拉虎、老虎莉莉 、盒子上的虎 、偶尔猎鹿的虎都是属于一个共同类-
虎一一的种,难道会是更加适宜的?

我们所检视的定义类型大致可以分为三组,即数学中的等式、科学中的详述
以及从传统中衍生的混合逻辑形式,期望并策划在完美的逻辑等式模式之下终
极地建立起详述。最糟糕的事情是,今天的逻辑不仅将所有这些不同的行动以
及它们的一切种类接受为共同过程的外在阶段,而且实际上把自己全部工作的
伟大目标寄托于将它们融合成一个单一的过程,或统一在逻辑系统中。结果正
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恰恰是混乱。

如果进行尝试,我们可能会将对于不可定义者的定义过程分离出来,起码以
一种基本的方式看看它们由什么构成以及它们如何工作。当它们进入定义时,
这些不可定义者和终极被假定为(或者直白地说,代表)什么?它们被认为是“物
理的”或“精神的”吗?通常不是。相反,它们被描述为“逻辑”实体或者是存在
者.对于这种措辞方式,探究得越少对它才越好。当然这里涉及词,这是因为,倘
若没有“实指的”这样的语言表达,显然这样的定义根本没法受到我们的注意。
当然这里也涉及“物”,无论物是什么,在手指的那个方向超出手指的就是这里所
说的“物”。当然这里也存在着习惯和取向的大背景、行为与环境的大背景,它们
都包含在每一个这样的指向中。不仅如此,在任何使用语言的团体中—— 除了
在使用语言的团体中,诸种形式的定义还能如何得到切近的考察,这颇难回
答一一这种指向的背景在很大程度上是语言。设想我们把以下场景都视为一般
指向领域中的例子展示:一条无主人的野狗在用鼻子嗅猎物发出的气味,警醒并
紧张;野外的一个训练有素的指示者与狩猎的主人,在灌木丛中,主人用手指出
有利于同伴的猎物痕迹;一个野蛮的猎人指向或用眼睛追随另一个猎人的指向;
一个来自热带的野蛮人在北极作客,观赏爱斯基摩人用手指着的以前从未见过
的雪;最后,在伦敦人的指点下,传统的巴塔哥尼亚人第一次看到了火车机车。
传统的巴塔哥尼亚人并没有看出火车机车“是”什么,显然,假定直接的“指向次寸
他定义了火车机车,这属于对事情的延伸。几乎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理论家
认为野狗在作定义。在其间的例子中,不同层次的信息通过记号被建立或传递。
特定的“定义”在什么地方开始,又是为了什么?在什么地方停止,以及为什么?
这些问题关涉到各种各样事件的发生,并关涉到在其研究中所需要的命名。

以下是我们最为强调的信念:像逻辑中的“定义”一词那样的混杂指涉是没
法被整理得秩序井然的,除非在整个领域中设置了人类行为的合理建构,并在此
建构中确保一个奠基于完整行为基础的一般性语言理论。② 我们已经在先前的
章节中暂时地简要描绘了我们相信这种建构将要拥有的一些特性。我们将一般
意义上的行为等同于从交互作用的角度来看的有机体-环境之记号-过程,我们
已经注意到感知-操作活动在此范围的一端,继而是语言之指称使用的三个步
骤,然后是符号化中的另一种使用类型。有了这样一张行为领域的图谱,坚持在
“定义”名义下聚集在一起的种种人类过程就可以被分配到其适当的操作领域。
在这些领域中,目前被如此荒谬呈现的“实指”应该能够在非常必要的嬉变中寻
得恰当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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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我们已经引用了斯金纳的观点,没有成熟行为基础的现代逻辑是不可靠的.
并且我们之所以重复是由于这样的观点很少到达逻辑学家的耳朵。
他们共同的习惯是,
将所有关于作为生命过程的逻辑的令人不安的问题都丢弃到“实用主义”中,
忘记了皮尔士和詹姆斯的“实用主义”及其历史状态是与此相反的,
因为后者诠释生活中的意义、概念以及观念。斯金纳的结论是:
科学家自身的语言行为最终必须被诠释,并且假如“从逻辑和真理-
价值的观点看我们的科学结构无效,那么对逻辑来说将同样糟糕,
逻辑也将被我们的分析所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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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时代的逻辑学

I

逻辑学家经常喜欢探究的主题是其他分支的探究要用到的公设的形式。但
是,他们却很少考察自己所使用的公设。长久以来.他们满足于提供一些他们
称之为逻辑的“定义”一类的东西,任其在那儿却不作考察。他们可能会宣称,
逻辑要应对的是“思想的规律”,或者是''判断”,或者是“秩序的一般科学气最近,
他们倾向于以各种模糊的方式,把逻辑与语言的秩序联系起来。

为了描述这个情况,我们最好这样说:当逻辑学家花了大量时间来探讨如何
把他们的逻辑应用到世界之中的时候,他们却对他们作为处于现代科学所开启
的世界之中的逻辑学家的自身立场没有任何考察。我们可以用达尔文对有机体
的“自然”起源的伟大证明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在这个时代之中,人自身被看
作是被发现的宇宙的一个自然成员,而不是一个高级存在(他从在上者和超越者
得来的性质.使他能够“俯视”世界)。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一点,那么就会发现,几
乎所有的逻辑事业都是在前达尔文模式中进行的。确实,当前的作者们仅仅察
觉到了确切地采取了现代方法的两个体系(其中一个是被建议的计划而非已经
完成了的构建)。其余的几乎完全都是在“思想者”“自我”或者,'意义”的高级领
域所带来的便利(如果不是形式的名义上的话)中被操作的。本文将草拟出方法
的新形式,并将它与典型的旧形式相比较。

关于逻辑的计划和目标,在前达尔文和后达尔文模式之间.有两个重大的区
别很容易被看到。

人们会发现,前者把它们的注意力基本上集中在个体的人(如“心灵”,“决断
者”,或者“行动者”)所作的决断上,而后者则广泛地描述或直接地评价了认知活
动在世界中的出现和生长,“决断”只是作为过程的一个短暂阶段而不是关键性
的行动进入其中。

前达尔文模式的行动要求确定性,要求这些事情被完美地、绝对地、终极地完成;
而后达尔文的逻辑则满足于在现有的人类能力范围里抓住它的结果,
而不是努力把握太过遥远的东西。

一个世纪以前,布尔(Boole)致力于以数学手段来提升逻辑学,雄心勃勃;
但是, 追随思想丰富的弗雷格(Frege)的罗素一自身已经彻底接受了通过“思想”、 
“判断”来进行理解和解释的教条—— 改变了这一点。他稳步地领导了促使逻辑
成为古代意义上的主人和守卫者①的战争,却从没有注意到这个潜在的问题:谁
来监督监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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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罗素在最近的著作中写道:“从弗雷格的观点来看,算术和纯数学不是别的什么,
只是演绎逻辑的延伸。"《西方哲学史》 History of western Philosophy,
纽约,1945年),第 8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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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威把探究展示为从不确定的情境向确定的情境前进的完整的活动,
要求由探究所规定的“对象”在它的系统中(未来的和过去的)被把握。
坎特执著于追问从一个开端(在这其中,人类有机体和环境对
象是作为已经成形的东西、作为研究的基础而呈现给逻辑学的)开始,
可以完成什么;而杜威则将他的探究置于知识的过程中,在这里,
有机体和对象自身是在日常生活中、
在特定的研究中被识别为和分化为这样一个自然世界的组成部分的
(典型的逻辑讨论的混乱)。因而,在一个类似的“自然”背景之中,
我们就有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已经显示了的、还有待进一步发展的路径。

V

想要评价我们已经展示了的情境的读者—— 尤其是习惯用他们的手和眼睛
来把握进入任何一门自然科学中的材料的裱者--可能会对实验感兴趣。他应
该把逻辑学家的著作当作发生在世界上的事情。他应该选择这些事件的一些阶
段来研究。他应该愿意尽可能仔细地研究它.就像他研究蝴蝶的翅膀的标志一
样仔细。他应该记住:如果对逻辑的探究还只是一种博物馆式的兴趣的话,那
么,目前这个探究的水平比对蝴蝶的探究进步不了多少,现代的生理学也就不会
出现。而这意味着要把他的工作台上的所有肤浅的术语都清扫掉,“开始认真地
对待事情”.把它们置于仔细考察之中—— 无论这些术语是什么,无论它们怎样
被固定在工作台上,怎样不许自己被粗鲁地对待。假设这样的探究者已经注意
到经常在文中出现的词“命题”。依据这个假设(尽管有些轻率):逻辑术语被认
为是用来指称(denote)、命名、指出(designate),指向、
涉及事实上得到规定的某物,他应该选择“命题”这个假设的事实来考察。
根据一个初步态度.如果他考察了我们已经思考过的六位逻辑学家,他将会发现:
对杜威来说,命题是对语言的一个工具性使用;对坎特来说,
它是逻辑行为间的一个“产物”;对科恩来说,“命题是一种语言形式,
其意义是这样的形式与一些事实状态的客观联系”;对考夫曼来说,
一个命题是一个以直觉为基础发展而来的“意义”,逻辑学从根本上预先假定了这个直觉,
但没有对它进行探究;对罗素来说,它是一个句子集合,或者是句子的意义,
或者甚至有时他怀疑它的存在;对摩尔来说,它是思想领土上的居住者,
是概念和观念的陪伴者.可以在词语和对象之间的通道中(或许是其他道路)找到④。
这里当然不仅仅是“思想的事物”,它更多地是对事实进行探究的激发者。
一些探寻者要追踪的进一步的足迹,在脚注中被提及。

在这个考察过程中,我尽可能做到准确公正。我希望,我至少取得了部分的
成功。当然,我对我一开始已经同意的东西耗费了三四倍的时间和努力。我发
现自己在没有比之前更准确地表达观点的情况下,不愿意结束本文。罗素和摩
尔的程序看上去头脑简单,它们在一个现代世界中存在下来确实是个奇迹。科
恩和考夫曼为从旧的困惑中逃离出来作了英雄般的努力.但他们没有抓住那有
力的武器.最后仍徒劳无功。在从其他两个事业中可能生长出来的东西上面.
我当然抱有很大的希望。

一种混乱的“符号学” ①

I

奠定符号学程序的观点,有四个不鲜明的特征。现在我们把它制定出来,
以给读者一个初步的指导:

1. 符号学“正式地”②宣布:所使用的“行为”这个词 ,用来命名(而且仅仅用
来命名)在追寻目的(即“目的性的”)过程中的有机体所具有的肌肉的和腺体
行动③。

2.明确地设想指号过程,明确地建构符号学,都要涉及肌肉-腺体意义上的目的性行动。
如果哪里存在着不能立即被定位的记号-过程,从技术上,
它就被 排除出我们眼前的符号学了(在第232页的脚注①中可以看到一种行为过程形式,
大多数心理学家认为是涉及符号的,但莫里斯把它从符号学中排除出去了)。
符号学家确保符号学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普遍的记号理论,
这个保证并没有改变这个基本规定;
以肌肉-目的的经纱编织而成的构成整个网络的“记号-意含-意含物"
(sign-signify-signif icatum)和“记号-意指-意指物"(sign-denote-denotatum) 
的织物,也不能改变这个基本规定④。

3. 符号学探究的其他两个主要“因素”—— 也即刺激和反应倾向- 一在符
号学术语的严格意义上,不是行为(尽管偶尔作为行为主义的或行为的被非技术
性地涉及)。

4. 除了一些非常少的、完全偶然的例外之外,在符号学中,所有“正式的”表
达都使用到这样一些核心的词语,如“产生”、"指向”、“控制 ”、“引起”、“倡导”、
“激发”、“寻求”以及“规定”⑤。因而,符号学是依据假定的“行动者”而非对发生
的事情所作的直接的描述和报道而展开工作的。这个特征如此明显,
以至于使本书进入科学探究的一般水平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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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偶尔,我将使用“正式的”一词来指在词汇表中对术语的明确断定;
在“正式的”使用和其他分散的 使用之间明显有比较的时候,这个才会用到。
③“行为学”这个词被广泛地用来指各种探究。复合词“记号-行为”
(sign-behavior)有时是广义地使用,有时是狭义地使用,
就它的成分“行为”这个词而言。
④这个表述不仅适合现在在我们面前的符号学,也适合它所包含的广泛范围。
莫里斯教授对在未 来其他“现象”进来作为“记号”持开放的态度(第154页,处处都是)。
尽管如此,这些段落主要涉及的都是文章中小的边角的部分,
它似乎不允许有破坏他的行为主义建构的可能改变。
⑤关于这些词一个更长的列表(附带对它们的应用的说明),本章在稍后部分会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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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在我们对符号学主要特征的初步阐述中,读者可以注意到 —— 解释过程主
要与因果和控制有关。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在正式描述“记号”中所使用的动词
的话.就会很有意思地看到:这种阐述、这种术语能够对符号学家支配的材料做
些什么。我们被告知:(1)如果拥有“属性”的“刺激-客体”被给予了我们.那么
(2)这种属性就会产生一种刺激.(3)它产生影响.通过(4)引起一个倾向的出现.
因而.如果(5)一种有机体状态(一种需要)激发了,如果(6)正确的手段-客体正
在其位.那么(7)它将会传达:在第4 阶段所产生的东西证明了就是这个,(8) 一
个回应-序列发生了 .在其中或靠那个,即(9)第 1阶段的刺激客体或其他客体被
作为目标客体回应.(10)这个目标客体反过来,又移除了第5 个阶段所呈现的有
机体状态(需要)。

这些变动的动词所做的事是非常清楚的。人们在一个句子中顺利并悄悄地
插入的那个事物.正是那个最容易被使用的东西。流利性是有的,但没准确性。

常识与科学

下面要讨论的东西可以被恰当地描述为常识和科学都被当作交互作用。
使用这个名称有正面和负面两个方面的内涵。从负面来看,它意味着,常识和科
学都不会被当作实体一-某种分离的、完成了的、自我封闭的东西;这个含义排
除了在当下关于它们的两种或多或少比较流行的观点。一种观点把它们看作心
理机能或过程的名称,另一种观点认为,从认识论上讲,它们是“实在的” 用
这个词所指称的主题.据说可以完全独立于人的参与而被认知。从正面来看,它
指出了这样的事实:两者都以在任何一个所谓交互作用中发现的特征和属性来
处理-例如.一个交易或商业交往。这种交互作用规定了一个参与者是买者
而另一个是卖者.除非在(其中)或者因为一个两者都参与的交互作用,没有人能
成为买者或卖者。所有的东西都是如此;特定的事物因为它们参与了交互作用
而成为商品或货物。没有只有在(其中)或因为一个交往而成为商品、效用、货物
的东西,也没有商业交往。另外.因为交换或转移双方面(参与者的俗语说法)
都经历了变化;商品起码发生了位置的变化,通过这个变化,它们获得或失去先
前具有的起连接作用的关系或“能力”。

I

现在我来考虑前面的评论对这本以常识开始的著作的特殊主题的影响。只
有直接积极地参与到生活中的交往活动中,人们才能熟悉构成世界的其他人类
和事物当“常识”包含了超过知识的东西.这个熟知知识就是它的区别性特
征;通过把常识和实际发生的、被享受被承受的生活等同起来.它为常识所指称
的范围划定了界限。我首先要说明.为什么“常识”这个表达对大量的事实(这些
事实是基础的,以至于如果不系统地关注它们,科学就不能存在;但哲学却能脱
离开它们,漫无目的地思辨.因为哲学的立足之地和应用领域都被去除掉了)是
一个可用的、有用的名字。

II

“占据、参与、关注、忙碌”这些词,偿清了在与常识的鲜明主题相联系而进行
思考上面的欠缺。物质(Mattel也是此类词。词典中是这么说的:
“经常被用来解释一个事物、事务、关注,相当于拉丁文res。”
关于这个词的进一步描述,
最明确地说出了儿童传达人类和环境条件在其中相互合作的东西的方式:
“事件、环境 、事物的状态或过程是思考或实际关怀的客体。”
我不明白,哲学家所认为的“外在的或外部的“的东西,
怎么能比所引用的陈述的第一个部分中所发现的词更具有包容性的内涵,
当“思考和实际关怀”被看作与哲学二元论中的“内部的”、
“私密的”的成分具有一样的内涵时。①

① 这个被其他追随者所加强了的情况.
或许足以表明哲学需要注意那些把注意力集中在
为生活中的交往活动的人类行动上的看法。

“一厢情愿的思考”的盛行,允许感情来决定认知对象的危险,
足以证明在此作出区分的必要性。当不确定性抑制(或悬搁)了直接的行动,
以至于本会出现的公开行动被转变成观察 -在其中,
运动的能量通过与看、触摸等感官相联系而得到疏导——时,
在作为障碍的因素和可用资源的因素之间作出区分就正当其位。
因为当障碍和资源一方面被指向自我因素,
另一方面指向行动一中介的条件因素时,“内部的”和“外部的”、
“自我”和“世界”以及与此类似的区分就在生活-关注的“状态和过程”中
找到了自己合理的位置;这种区分由于在特定行动条件中是相关的、
重复的而趋于固定化;当这种固定化僵化为内在(因而也是绝对的)
的分离时,是一件“可恶”的事情。

在这件事上,哲学话语是罪魁祸首。或者直接的,或者通过心理学的帮助,
它把理智的、情感的、实践的撕裂开来,把每一个变成实体,
再创造出把它们带回到相互合作的状态的人为问题。从几个世纪以前的科学革命以来,
哲学中一直在做的事尤其如此。正是这个假设--
它为自然科学构成了在其(或属于其)自身上是完整的实体—— 
必然地把人和世界、心灵和无心的自然、主体和客体、内部和外部、
道德和物理、事实和价值相互对立以成就内在的、本质的因而也是绝对的分离。
因而极其讽刺的是;它把范围广阔、
不断增长的知识自身的存在当作知识是怎样可能的这个“问题”的源泉。

这种把存在在一起的事情分割开来的做法,
为它和其他事情带来了这样的后果:它把哲学与人类生活分离开来,
使它不再关注对人类事务的管理.不再承担处理各种麻烦的责任。
作为活着的生物的人类如此否认他们是活着的,这看上去不可思议。
其内在就是不可思议的;这样的历史-文化条件要为其负责:
它使得天堂而不是人间、永恒物而不是暂时物、
超自然物而不是自然物成为人类终极关注的对象。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关于常识的事务和关注所说的东西才成为值得关注的
(在其自身.以及在其与后面要讨论的科学的关系之中)。对俗语、口语给予关
注,因而对哲学产生影响。这样的用语非常接近日常生活,也就是共同的(共享
的)生活。对常识事物不屑一顾的理智事业,在对生活的关注中与常识联系在一
起,在其危机中也是这么做的。轻视这里所反思的问题,对理智事业来说,是致
命的;它的宣称越是自命不凡、夸大其词,其结果就越是危险。我承认,“哲学”中
日益增长的趋势是远离那些重要的问题,而正是这些问题,不仅仅促使哲学问题
变成技术性的(一定程度上是必要的);而且越是讨论这些问题,争论越多,哲学
自身越分裂——这里做的事无疑是:在路途中丢掉了指南针,扔掉了地图。

III

现在我来思考那限定科学的方法和主题从而与常识不同的指称范围,以及
从这个不同产生出来的问题。首先,我要说,依据科学不是人类的关注物、事务、
使命这个断言,不能把两者区分开来,尽管事实上人们确实这么做了。因为那是
它明显所是的东西。这里要讨论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关注或关系把科学活动和属
于常识范围的其他形式活动区别开来;这个问题的一个部分(一个重要的部分)
是,一个多世纪以前开始的科学革命其中一个结果是,普遍地没有认识到科学自
身是一种重要的人类关注物,因而就像已经说过的那样,它经常被看作一种独特
的独立实体—— 这个事实在确立了独特的现代哲学主题的认识论发展过程中,
扮演着中心的角色。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如果没有特殊的工具设备和技术操作,要做的工作就不能完成。同样,玻
璃、电的生产,或者大量工业中的任何一个(这些已经成为在实验室里起源的特
殊工作过程的内在部分),也不能进行。流行意见和争论对于现实活动的障碍,
比起目前对所列举的事实的忽视(经常是无知)所带来的障碍来说,就不算什么;
其中的一个假定是:科学认知是通过“心灵”来完成的,而事实上,今天所践行的
科学,只有在感觉和运动要做的工作(生命活动)通过选择材料和技术操作而得
到精炼化和扩展的情况下才能开始。

在每一个情况下.行动仍是行动,认知仍是认知。但是,作为常识和科学的明显特征的关注、
关心—— 涉及要行动和认知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行动和认知--
使得对两种活动中行动和认知适合的、必要的主题是不同的,
就像H2O和我们要喝要洗的水是不同的。

常识认知所关注的是“实践的”,科学行动所关注的是“理论的”。但是,在第
一种情况中的“实践的”,并没有被限定在带有贬义色彩的“功利”上。它包含了
所有在生活中因美术、友谊、休闲、公共事务的创造而具有的被直接享受的东西。
在第二种情况中的“理论的”,与亚里士多德传统中纯粹地沉思而来的理论相距
遥远,与任何把精致的、广泛的行动排除出去的意义相距遥远。科学认知是特殊
形式的人类实践活动.它脱离其他的实践事务,关注的是推进认知事业。经常加
在这种认知前面的形容词是“纯粹的”。这个形容词放在历史的背景中才能被理
解.因为它要求一种斗争 经常被称作战争 从而把自然的探究从对制度
的屈服中(这个制度所关注的东西与自然探究事业不相关,甚至是敌对的)解放
出来。但是,免除对相对探究而言的外在的陌生的思考的屈服若是被视为内在
于作为一个实体的科学的本质和本性中,那么这个观念就完全是一个实体化的
过程了。这种免除有其自身的实践基础。科学探究的实际过程显示,一般意义
的人类生活尤其是其中的科学探究,其最好的兴趣要想满足,最好是保持探究的
“纯粹这种兴趣,不同于那种使探究行动被迫服务于对自身就是目的和终点的
认知活动而言是陌生的(实际上,肯定也是敌意的)东西的兴趣。这个目的,在这
个词的道德意义上(即行为的向导),或许可以被称为科学认知的理想。像其他
指导性的道德目标一样,它没有达到其完满的至高位置—— 更不用说,它目前达
到的“纯粹”程度是这样的:它没有与敌对性的制度兴趣(试图控制由科学使用的
方法和达到的结论)进行艰苦的斗争—— 就像这个著名的例子(即一个教会机构
以特殊的宗教和道德习俗向“科学”发号施令)中的情况一样。不管怎样,探究的
“纯粹性"是某种要争取的东西,是通过细心的注意才能获得的东西。它以这一
点为基础:科学认知是一种与人的关注有关的东西,它从原初人的关注物中产生
又回到其中。拒绝注意这些,不仅是有害的,也是愚蠢的。因为即使现存的科学
只是那些规定选择什么样的事物来探究的兴趣和关心中的一种.也不是唯一的。
问题不是自己选择出来的,探究所采取的方向是由主导性的兴趣和关注(它们影
响了哪些事物被特别选来作为探究的对象)所涉及的人类因素来规定的。

科学对于作为探究的行动来说,是与关注相关的东西。这儿所采取的立场
与这样的断言鲜明对立:“科学就是通过理解自然而获得支配自然的实际手
段”—— -尤其是当这个观点被明确放在与下面观点的对比中的时候:简单说,科
学认知的使命就是去发现,去认知。科学一个重要的、非常重要的结果是获得人
类对自然的支配,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个事实与所强调的“回流”是等同的。麻
烦在于,引用中的观点完全忽视了“支配”所属的人类"实用”的种类。需要一点
辨析才能看到,这个疏忽就处于先前已预设的关于真实的支配是由什么构成的
教条—— 这里是马克思主义式的 所具有的兴趣之中。“理解”自然意味着什
么被教条化地假定为已经知道了的,但事实上,任何可以被称作理解自然的东西
都是科学探究的结果,而不是独立于探究规定“科学”进程的东西。科学自身是
行动实践的一种形式,它对其他形式的实践活动必然有影响—— 上面的论述充
分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但是,这个事实正是为什么在进行科学认知时不能预先
规定跟着这个认知而来的实践结果的原因。那个问题需要就其自身来思考。

因而,在科学关注物和常识关注物相互关系这个问题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
问题。这个问题不是历史上的认识论在努力规定两者中哪一个才更“真实”地代
表“实在"的过程中所提出的问题。如果有一个研究-一对各种各样经常规定科
学探究方向的人类兴趣,包括宗教的、经济、政治-军事的研究—— 能对洞察这个
问题有所贡献,那么,这个研究是历史的而非哲学的。引入关注问题,在我看来,
首先要指出:科学方法和结论对日常生活所关注的东西的回流,是纯粹事实性
的、描述性的。它不包含任何崇扬的或内在让人渴望的意义。大量的证据证明,
这个回流的结果(现在的速度仍在不断地加快,范围在不断地扩展)是可应用的
东西和可指责的东酉的混合,是想要的东西和不想要的东西的混合。因而,我们
提的问题关注的是给这个回流赋予方向,从而减少坏的结果,加强扩张好的结果
(如果可能的话,要弄清这样的回流是怎样被完成的)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是否被叫做哲学的问题,在某些方面看,这是一个关于名称的事
情。但在这儿,是要赋予名称的问题。对未来的哲学来说,名称问题是至关重要
的。如果哲学屈服于对实在的追求(从所获得的东西看,这个追求看上去并没有
成功),就很难明白:除了努力满足刚才提到的需要之外,哲学所特别为之关心和
劳作的是什么。与此同时,回看一下提出过的一个建议与本文的内容是相符的,
那就是,除掉困扰人类生活孤立、分裂、分别的最简单的办法,是严肃认真地对待
常识中的关注、关心、事务等。就它们是这样的交往活动而言:(1)它们是由人的
和非人的因素不可分割的、积极的联合体构成的;(2)在其中,所谓理智和情感的
特征远不是独立和孤立于实践关怀,已做的事和要做的事、当为的事与不当为的
事都属于最终的实践事务并为其拥有—— 即作为整体的交往活动的生活状态和过程。

一组试验性的名称

发现一些稳固的名称以应用于知识理论—— 希望因此提升探究者之间的合
作,减少它们之间经常发生的相互误解—— 我们立即发现,对于确保我们在清晰
的假设中来展示程序的主要特征来说,这是基本的。

当去观察知识理论家的实际程序时,我相信任何人都能看到:这些程序就所
知应对认知,就认知应对所知,不会孤立地应对它们。认识论者经常漫不经心地
评论这个事实,有时候详细地讨论它,但很少刻意地按其行动。就我们所注意
的,至今还没有这样的努力:把它当作操作的独立基础来关注。我们接纳这个观
察并把它描述为是努力获得坚实名称的探究的基础,我们把它看成是我们的主
导性假设。

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探究没有被限定在过去一些特殊的行动上而是被看作
范围广阔的话,立刻会把认知和所知对“存在"(existence)
的所有设定带入它们的内容联合体中.
包含了任何按照与此不同的路径被假定为是行动或行动背后的“实在"的东西。
把这个探究的内容作为唯一的体系,那么就会发现,
对任何认知理论的事实支撑处在被信赖的科学中的时空操作和结论之中。
不同于此的一个选择—— 唯一的选择—— 即什么是知识、
什么不是知识依赖于独立于、先于科学内容的格言,但我们不采取这个选项。

在这个假设之下,我们把自己当下的探究限定在通过命名活动而来的认知,
并带有这样的假设:命名活动(作为人的积极行为)其自身在我们面前,正是处于
考察之下的认知活动。如果孤立的名称只是声息(flatus vocis),那么,离开名称
的独立的被命名物就只是实物(ens fatuum)。

行为(Behavior):行为总是被看作交互性的:即从不是单个有机体的行为, 
也不是环境方面的行为,而总是有机体-环境情境中的行为。有机体和环境被看
作相等的两个方面。对暂时的分离中的方面的研究,在探究的大多数阶段都是
基础的。当它处于交互性的框架之下,通过自身被看成交往性的探究来进行时,
就总是合理的。交互作用地使用的话,词语“行为”所做的事就是“经验”在过去
想要做的事,而且不再有变动的、含糊的、混乱的应用,
后者因为这些而最终变得不起作用。词组“人类行为”,
是“带有人类的理解的行为”的简称。

行为的(Behavioral):行为探究是这样水平的生物探究,
其过程在目前还不能被物理的或生理的技术探索。对它的理解既不是行为主义的,
也不是心理主义的。它同时包含了所谓“社会的”和“个人的”范围。

生物的(Biological):有机的生命是其内容的探究,
其过程在目前还不能被物理的技术所探究;同时包含了生理的探究和行为的探究。

刻画(Characterization'):在进化过程中的指称的中间阶段,前面是提示,
后面是详述;它包含了大部分日常生活中的词语使用;对日常的目的来说,
很合理充分。

融贯性(Coherence),它自身是详述所建构的联系,
区别于符号化过程中所获得的一致性。

概念(Concept, Conception):概念有两个相反的用法,一方面是一个“心理 实体”;
另一方面,在目前的用法中,是指在探究中沉着地考察下所获得的内容。
在我们的假设中,只有后者,才是合理的。任何情况下,
“概念”这个词所设定的实体化都要被避免;相比其他地方而言,
这更适合形式逻辑中的情况。

意识(Consciousness):这个词在几乎所有的研究中都消失了,
但仍以各种伪装的形式存在于知识理论中。
当被实体性地使用而不是作为这个词"觉察”(awareness)的同义词的话,
我们发现,在我们的假设下,不管是在它自己中,还是在它的伪装形式中,
或者在它所意味的探究的态度中,都是没有价值的。

语境(Contexts)在最近十年是一个普通的词,有许多交错的用法。
尽管如此.在它混淆命名与被命名问题的时候,
即在它在词汇的环境和物理的环境之间摇摆不定的时候,
更易产生害处而不是好处。

宇宙(Cosmos):通常用来呈现“作为一个体系的宇宙如果说话-
认知有机体被包含在宇宙中,如果探究的过程就在那个基础上进行,
宇宙就成了事实的另一个选项。

提示(Cue):指称在进化过程中的一个早期阶段。在本研究中使用“指号“的地方,
最近的心理学理论使用的是“提示”。在大家都同意的形式中需要有稳固的表达。
如果一个设定好的心理学家的用法发展起来,那么,它无疑应占统治的地位。

定义(Definition):大部分被用于说明,尽管伴随着各种适用于词典的、
三段论的、数学的含义。后者放在一组,展示的是认识论中令人惊讶的混乱。
最近几年,在形式逻辑中,对这个词发展出一种专门化的技术用法。
这种用法似乎是人们所渴望的,但混乱是如此的严重,以至于我们在这里认为:
在它的技术性应用的领域中,大量专家建立和发展一个特定的使用之前,
必须把这个词超过刻画以上的东西全部去掉。

指称(Designation):事实的认识-命名阶段。总是被看作一种交互性行为。 
作为命名活动的"名称”这一词,如果想期望保持它的行为含义,
可以被“指称”这个词恰当地代替。延伸到三个层面:提示、刻画、详述。

描述{Description}:组建刻画的提示;刻画因而就发展到详述。
不要局限在与临时的叙述(narration)所形成的鲜明的对比中。
名称,实际上是半截的描述。就已确立的名称来说,近似于被叫做扩展命名的描述。

实体(Entity):探究中那些被假定为或暗示为物理的、
心理的或逻辑的独立物或半独立物(“半”这个词是模糊的、难以捉摸的)的内容;
因而,这是一个狡猾的词,即使没有积极的害处,在所有严肃的探究中还是要加以拒绝。
参看“事物”(Thing)(在俗语使用中,可以避免实体的令人误解的夸大)。 

环境(Environment :作为客体与有机物联系起来的情境、事件、对象。
在物理上、生理上,以及完全视之为交互作用的行为意义上,都隶属于探究。

认识论的(Epistemological):
就这个词直接或间接地假设了分离的认知者或被认知物(包括要被认知的东西)而言,
在交互性的程序中,所有的认识论用词都要被排除出去。

事件(Event):被命名物中区别出来的范围,相比情境,说明得多点;
相比客体,说明得少点。通常被用来和持续性的转变联系在一起。
[在早期的框架中,被用在我们现在用“存在"(Existence)的地方] 

存在(Ersz&g):事实的被认知的-被命名的阶段,被交互性地考察。
通过指称建立起来,不断要求说明的精确性。因而,对于人类进步的一个给定时代来
说,它包含了这个时代通过认知进步所建立起来的所有客体。不允许“被知的某
物”和“其他的某物”同时作为认知物的支撑。物理的、生理和行为的内容都被看
作存在的,但在一个给定时间下的探究中,应对它们的技术性层次是不同的。
不管在词源上还是在日常使用中,对这个词的应用比在某种思辨语言操作的形式
下的超行为(extra-behavioral)或绝对主义者的解释
(不管物理主义者还是心理 主义者),都更加合理。

经验(Experience'):在目前的讨论中,这个词有两个截然相反的用法。
这些重叠和变化引起了持续的、混乱和无意间的误解。一个用法指的是短的延伸的-
持续的过程,其极端形式和作为探究的最终单位的孤立的感觉事件或“感受”相
等同。另外的用法包含所有空间上延伸的和时间上持续的应用;这里,它与“宇
宙”这个词是同类。“经验”这个词应该被彻底地放弃,除非严格地限定在这个确
定的意义上使用:即它引起对这个事实的注意—— 存在有机体和环境作为它的
方面,也不能被等同于独立的孤立个体。

事实(Fact):处于通过有机体的命名而被认知的过程中的宇宙,
有机体自身也是它的环节。它们是持续地延伸地扩展开的认知物-被认知物;
它不是那种被任何有机体在过去的时刻或其一生中所知道或命名的东西。
事实在前行,它处于宇宙中推进的有机体之中,它自身作为被认知物而被推进。
词语“事实”从词源上来说,来自“factum”,被做的某事,带有暂时的内涵,
对这里所建议的广泛用 法来说更加适合——
相对于它极其普通和不太普通但更夸张的用法来说:
一个是用于独立的“实在”;另一个是用于带有“心理”色彩的描述。
这个名称适合低级的、非交往的动物在宇宙中的呈现,
还是适合非命名符号的高级领域的呈现?
这个问题是其他人在其他时间和地方所加以发展的。

场(Field) :这个词来自物理的类比,它在行为探究中有重要的应用。但是,
物理学家对它的使用正经历着重构,而行为应用所需要的明确的一致性未能被
建立起来。目前对这个词的使用,大多是病态的。为了在它自己的方向上建立
行为场,需要以行为自身为依据,彻底地对行为进行交互性研究。

稳固(Firm):当应用到认知与所知所建议的术语上,它意味对说明的准确性的需要,
而不是符号化的精确性。对大部分“稳固的”,所采用的是最不模糊的,
同时也最远离假定的最终性一 -凡是宣称具有最终性的,可能就是最模糊的。

个体的(Individual):在实证的一般理论被提出或计划的地方,都放弃了这个词,
以及它所有的替代词。对个体化用语的小的专门化研究,应该明确表明应
用这个词的界限;超过这个都保持在界限之内。这个词汇表所呈现的词————“行为“,
在交往的基础上包含个体和社会两个方面。它们之间的区别是环节性的(aspectual)。

相互作用(Interactions这个词因为它的前缀,
无疑是目前谈论中许多严重困难的来源。在不同探究分支中的合理的使用和不合理的使用,
在第4章第 5章讨论过了。当交互作用和相互作用被明确区别开来后①,
理论建构上的进步就容易取得。对一般的认知所知理论来说,
相互作用的路径在我们的思路中完全被拒绝。

知识(Knowledge):在目前的用法中,这个词过于广泛和模糊,
不能用来命名任何一个特定的事物。蝴蝶“知道”如何交配,大概是不用学习的-
狗通过学习而“知道”它的主人。人通过学习,“知道”如何以技艺或能力做大量的事情;
他也“知道”物理学,“知道”数学;他还知道那个、什么、为什么。需要对哲学文献相
当熟悉,才能观察到:正是“知识”这个词的含混产生了大量所谓知识问题的传统
“问题”。在获得稳固的使用之前,我们必须面对的两个问题是:“知识”这个词意
味着有机体所拥有或产生的某种东西吗?它意味着有机体所要面对或接触的某
种东西吗?这两个观点能够被连贯性地保持吗?
如果不能,起初的描述需要发生怎样的变化?

认知(Knowings):被交互性观察的行为的有机体环节。
这里是在熟悉的处于中心位置的命名-认知活动中思考的。
需要指号和符号两个相互关联的有机环节在命名-认知中的交互性系统化。

所知(Knowns):被交互性观察的行为的环境环节。在命名-认知中,
所知的范围是在事实或宇宙中的存在,不限制在当前被承认的断定中,
但在长久的持续中向前进步。

语言(Language):被看作是人的行为(事实探究的进展显示为合理的,
就延伸到其他有机体的行为中)。不应被看作由与词语-意义无关的词语-体构成的,
也不是与词语-体无关的词语-意义。作为行为,它是认知领域。
它与符号或其他人类表达行为有关的术语身份,朝向未来的规定。

数学(Mathematics):从早期命名活动中发展出来的一个行为,
随着它的进展,越来越获得命名的独立性,在符号化上越来越专业。

自然(Namre):参见“宇宙”和“事实”。这里用来表示一个探究主题的单独系统,
没有在使用“自然主义”时所意指的那种预先规定的权威价值。

客观的(Objective) : 一个看上去足够容易理解的粗糙的刻画,
除非人们观察 到:在行为科学中,几乎每一个探究者都把他自己的做法称作是客观的,
而不考虑它与之前许多自封的客观的做法有多少不同。在常用的用法中,
只有片面的含义,最好替换它。“客观的”经常被用于描述“主体”方面
而不是“客体”方面的特征,因而在使用它之前,
应仔细地考察它与主体和客体的关系。

观察(Observation):被视为在持续和伸展方面都是交互性的,
因而就观察行为来说,不是分离的;就被观察之物来说,也不是分离的。
总是被看作在具体的例子中,而从不被看作实体性强调的“行动”;
在任何其他的方式下,也不是孤立的或独立的。在目前的技术性使用中,
总被假设性地认为是确保了的;对未来的观察和认识来说,总保持其是实验性的。

有机体(Organism):作为宇宙中交互性的存在,在分离或半分离状态中使用它,
被看作实验性的、片面性的。

知觉(Percept):被交互性地看作指号行为的阶段。从不要被实体化,
就好像它自身是独立“存在的”似的。

知觉-控制(Perception-Manipulation ):
共同地不可分地被看作指号行为的范围。
在心理学发展的早期阶段,知觉和控制之间的区别看上去非常巨大,
但今天对探究的说明不应失去对它们共同的行为身份的洞察。

命题(Proposition):从词源上看,在日常使用中,都和建议密切相关。
但在目前逻辑学对它的使用中,却远离了这一点,非常混乱。过去二十年里,
很多努力以陈旧的自我导向的逻辑学为基础来清晰地把命题和断定、表述、
句子及其他这类词区分开来,但这种努力只是增加了困难。
有足够的思考投入由它的这个要求(或公开的,或隐藏的)-
它的构成成分应是独立的固定物—— 所带来的特征上;与此同时,
它自身被实体化为最终的固定物。
杜威的《逻辑:探究的理论》在极其不同的理论建构中,
把它看成是探究的中介的工具的阶段。

关 系(Relation):目前有多种用法,从因果关系到夸耀的表面的关系;
对它 “所要命名的”东西的定位很少持续地努力,
从这个反复出现的讨论(更糟糕的是,一种逃避)中可以看出:
关系(被自身事实性地假定为在某处的某种存在物)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

记号(Sign):这个名字被交互性地使用到有机体-环境行为上。
总是被理解成记号-过程;不要分别在有机体或环境中定位记号。
因而,记号也从不是这样两种:自然的和人造的。
与行为过程相接,因而是从认知-所知方面看到的所有行为的技术性特征。
作为行为分离的技术性符号与生理过程区别开来,今天在这个界限处的研究的脱节相
比在物理学与生理学界限处的研究(生物物理学取得较大进展)来说,要更为显著。
进化的阶段和当代的水平分化为:指号、名称和符号。

情境(Situation):越普遍越不能被清晰说明的事实的被命名阶段。
在我们的交互性发展过程中.不在环境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如果这样使用,
就不允许私底下引入交互性内涵。

主体(Subject):如果主体自身被看作客体,放弃这个词是有利的。
在希腊,主体是客体;而在今天,它还没有被澄清。恰当的使用可能是:
在“所进行的探究的内容”的“主题”意义上使用“主体",
以区别作为“探究所决定的内容”的“客体”。

真实的、真理(True, Truth):在现代所谓技术性使用中,这些词缺乏准确性,
对它越进行细致的考察(就像通常所发生的那样),它们就越不准确。
“有保证的断定性”(杜威),是一个代替形式。限制在“句法"(semantic)情况中,
是有益的;但“句法”自身要获得准确的应用。这是经验探究所渴望的一个内容,
而这样的探究在传统的路径中明显是徒劳的。

模糊的(Vague):对这个词的使用,自身就是模糊的。
我们先前的探究和其他地方一样。它应该被这样的名字所代替:
它规定了所意味的不准确、不严谨的种类和程度。

词语{Word}-.使用它不要有这样的分离,即把作为“心理的”、“意义”
和作为“物理的”、“表现”(气浪、纸上的字迹、声音等)分离开来;
换句话说,总是被当作行为的交互作用来看,因而作为内容以它呈现的整体来考察,
而不要在它的被笨拙拆散的碎片中来考察。

联系到我们的中心假设:首先.认识-所知是被交互性研究的;其次,当被交
互性研究时,命名显示自己为直接存在的认知。我们修正了我们重复的提醒和
警告。我们意识到,作为行为的认知.处于行为的广阔范围之中。我们也意识
到,“认知”这个词自身能应用到行为分散的阶段的各种各样的现象上,从最简单
的有机体的定位行为.到最复杂的推断出来的超有机体的虚假确定性的展示。
我们探究的范围 技术性交互的事实-规定的中心范围一将由读者自己宣
布,它要求以作为前件和原因的行为动作为基础,提出自己的“解释”。对我们探
究的所有范围的宣布,要处于这样的力量控制之下:它脱离了任何这样的行为动
作,并被假设为“高于”它。我们自己的断定是:不管这些宣言有多么的教条.时
间的流逝会要求对它们所涉及的组织的过程特征进行越来越广泛、深入的探究。
我们的希望是:即使对于它最热情的呼吁者来说,最纯粹的命令有一天也会变得
不再令人满意。从程序化的提示或松散的刻画到仔细的详述之间的进展,变成
了一个迫切的需要。我们这里所实验的假设,正是这种进步的可能性。可分离
的经验和可分离的理性都被拒绝了。

最后,从假设和术语两个方面来说,我们追寻的是它的稳固(参见词条),
而不是尝试对它进行判决。

对所取得的进展的总结

我们在这里所做的研究分三个阶段:首先,努力在选择的领域中确保可靠的
命名;其次,展示在这些领域中的行动其目前在语言上的不确定性;第三,对交互
性途径(在我们的看法中,如果要确保可靠的命名,这是必要的)的一个初步发
展。第一个阶段在第二、三、十一章呈现,它们可以使用在最后一章(第十一章)
中所建议的术语。第二个阶段在第一、七、八、九章中可以看到,当这一点变得清
楚时:若是没有对潜在的语言不一致性的程度的认识,就不会注意到改革的需
要,这超出了一开始的期望。第三个阶段在第四、五、六、十章中勾勒出框架,它
的未来发展留待心理学、语言学、数学在相应于行为中的指号、指称、符号层次的
范围中进一步呈现。

人们经常宣称.在我们这个领域的研究工作应该限制在一定区域中的特定
问题上,只有这个方法才有可靠性,才能逃避形而上学的陷阱。
但是,我们不能接受这个声明。

我们再一次强调我们贯穿始终的主题,即详述和交互作用—————一个在认知
一面.另一个在所知一面—— 共同向前进。一旦上路.一旦脱离陈旧的语汇体系
的否定和压制,它们就能使共同的进步更加迅速。它们能够立刻使得在它之中,
对具体的特定的案例完整的时空定位和指称成为可能。

打字稿

何谓语言符号? 何谓名称?

I

倘若不将众所周知、一看就能让人明白的社会习惯用法作为例子,而是以科
学上尚未得到解决的一些问题作为例子,比如“癌症”一词代表什么;或者用作例
子的东西尚待科学确证,因为这些东西过去曾有过的状态如今已发生了很大变
化,它们究竟代表什么一时还很难说清楚,比如原子、引力。果真能这样的话,那
笔者上面说的那些话之意图兴许能显得更加清晰。其实,即使像水、猫、铁等词
语也从其日常使用或外延指涉中产生出了新的科学意义。想想这些意义怎样产
生的,人们也不难理解我的用意。

我想,运用这样一种研究方法的人不难发现,即使像石头、猫、水这样的词,
其广为所知、或多或少标准化了的所指或曰其指代性、符号性.也完全能够(一)
表达广阔持久的时空中实施的行为活动之纯结果;(二)为目前或将来实施的可
确定的行动提供指南。用习以为常的事情做例子时,正由于人们对其太过熟悉,
很容易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而其实有些见解只有深思熟虑后方能获得。职
此之故,以“科学的”事例作为说明材料无疑有其自身的优点。

II

人们运用语言,其用法一般说来符合社会标准,为前人所决定,是社会习惯
的用法。这类用法是否存在以上所说问题?假如有人对此还将信将疑的话,我
建议不妨考察一下“所指对象"(referent) 一词广泛出现的有关文献。
由于奥格登-理查兹的《意义之意义》一书影响持久.我们不妨就从该书谈起。
“认识论”的影响在该书的所谓三角图式中可以极其明显地看出来。
所谓三角图式也就是该书所论及的三个主题间的交互关系,即“词或曰符号,
符号所指事物(亦谓所指对象),意义或曰思想”①。
下面引用的一段话说得则更加明确:“作一陈述或对一陈述加以阐述时涉及三方面因素。
一、思想过程;
二、符号;
三、所指对象。”
紧接着说的一句话则更加有意思:
“符号使用中的理论问题就是这三者彼此如何关联。”②我给有关字句加标成粗体,
是因为这些话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
论者在研究构成唯一真正重要问题的各个组成部分时,
给人的感觉好像由各组成部分构成的问题本身已经得到了解决,
于是留下的所谓“理论问题”好像也成了人为的假问题。前面曾提到,
有人对关键问题避而不谈,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很值得人们注意。
这个例子清楚地表明,有人回避真问题,想用假问题来替代。
倘若人们以假当真,最终必然导致诸多无法解决的争论。
有的人不去考究某物是如何产生代表作用的,却偏偏引证一些事例,
说明社会习惯用法赋予了某物代表能力。成为被指代物的为何是这一物而不是那一物?
有人不去问这样的问题,却武断地以为事物就在那里,正等着被指称。
人们确定某物作为符号或指代物.确定某物作为所指对象,其方式方法如何?
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些问题不少论者也不加深究,他们所做的仅仅是:
事先确定甲为符号,再预先确定乙为所指事
物,随后研究甲是如何指称、代表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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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见《意义之意义》,第 11页。
② 见《意义之意义》,第 2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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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近来有些论者所撰写的泛论性著作,会让人得出这样一个印象:这些作
者似乎觉得,正是由于在所有特殊事例中都能见到那表述思想的言说者,因此在
所有具体事例中理所当然也会有其身影;正因如此,可以将其忽略不计。至此,
研究仿佛有了点进展,促成这一进展的无疑是普遍存在的疲惫感,而导致这种疲
惫感的恰恰是长期存在却又毫无结果的认识论争论。然而这进展与其说是建设
性成果,倒不如说是论题领域的转换—— 这是个新领域,因为它涉及语言。

III

首先,我想指出的是,前科学以及非科学习惯用语中存在符号指称能力,而
以“科学的”名义进行的具体而系统的研究过程中所确定使用的术语、名称,当然
也有指代能力。这两种性质的指称、指代能力之间有所区别,也是人人都会承认
的事实。这在前面的议论中已经提到过,比如在讨论“水"的普通的及科学的所
指意义时就已经谈过;在讨论“原子”一词分别在希腊自然哲学和当代物理学中
的不同意义时,我们也谈过,且谈论的层次还比较高。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我们
谈论的所谓区别,仅仅是在两种情况下分别起决定性作用的不同行为动作之区
别。让我们长话短说,说得是否有说服力请读者诸君判断:“普通”情况下(即前
面所谓流行的社会习惯用法)的行为动作,相对说来性质比较粗糙,而且与知识
探索的关系也比较偶然,因为它们所关心的主要是日常生活的具体过程中出现
的效用和享乐问题,即通常所谓“实用的”效果。①

有关这类行为动作的主要观点是,被人称为社会或大众用法的语言用法,
本身就是那些非语言的社会习惯应用的一个组成部分,如习惯、风俗以及行为
规范。从生理学上说来,习惯、风俗以及行为规范所涉及的内容比人的发音器
官和耳朵要多得多。除了行动的人之外,他所使用的所有物质材料、工具(含
器皿、用具等)以及行动中与他合作及竞争的其他人,都可囊括到习惯、风俗以
及行为规范之中。比如,“水”所指称的东西就是人们当下每时每刻使用的东
西.人们喝它,用它来洗涤,在它当中游泳,在它上面航行或划船,在它里面淹
死,等等,具体是哪种情况,得视特定人群在特定文化阶段所从事的行动范围
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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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在拙著《逻辑:探究的理论》中,
我用“常识”一词所指的认知和所知有别于号称为“科学”的认知和所知。
见索引中的“常识“(Common Sense)一词。使用该词是否妥当,
这当然是可以质疑的;但该词所特指的性质有别的议题,其存在则是勿庸置疑的。
==========================

只要不漫不经心、太过肤浅地考虑一下上述这些事实,我想大概没人会怀疑:
一、涉及身体、事物和其他人的各种可确定的行为活动,能将某些东西,
如手势、声音等规定为符号;二、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同样的行为活动,像喝、洗等,
同时还确定了某物为该符号的“所 指 对 象 简 言 之 ,所指或所代表的“事物”之
确定与将其他事物确定为其符号的行为,是严格按照一一对应的原则连带进行
的。符号与所指物是互含互包的一连串行为活动的组成部分;任何试图将两者
区别开来的行为都是事后诸葛亮,都是反思的行为。① 奥格登-理查兹的所谓
“因果”理论除了受到认识论假设的败坏影响外,它本身也言不及义,因为它所假
设的那些因素明显彼此不相干,至多也只能用休谟的“联想”才能勾连起来。假
如从这些“社会"行为事实出发,从事符合传统和习俗的活动,那么人们就不难发
现,在示意行为及言语中,有些东西作为符号,另一些东西则作为所指对象而出
现,两者恰好包含有“符号”和“作为所指对象的物”。器皿、工具、器械等既是被
制造出来的东西,又是被使用的东西,制造和使用都是通常所谓的“社会”交易行
为。我想,这一事实还是比较明显的。若以涉及所谓“人造”物品的活动来衡量.
我们固然不能说我们可以造水、石头和草,否则就很荒唐。但我觉得没人会否认
小麦、牛排等东西有着由食物这一名称所指定、唤起的意义,因为其中有些东西
涉及乃至积极参与了某些习惯性行为,而正是通过这些习惯性行为,所说的东西
如小麦、牛排等.才起着维持生命的作用。我想,不管任何人.只要他将作为符号
的语言中所发生的变化,与社会文化活动中所发生的变化结合起来,并认真加以
考察,那他就一定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事物不在场时.人类行为活动中用来替
代缺席事物的声音、文字,并非“意义"的源头;正如独立于人类行为方式、
作为“所指对象”的事物,也并非“意义”的源头。

科学在探讨认知及认知到的东西时所涉及、利用的行为活动,
与日常“实用”中所谓认知及认知到的东西(哲学著作中通常称为“知觉的”东西,
盖因心理滓常常片面强调某一方面)所涉及的行为活动,①并无二致,
基本上属于同一种类型;尽管如此,在方向和意义上两者则大相径庭。
人们每一次看见或使用水、铁、木头、土壤,当然都包含所谓的认知及认知
到了的东西,都会包含行动及行动的结果。但这些都隶属于我所谓的效用-享受
范畴。在科学命名中,即在称得上科学探索的符号系统中,最为关键的是知识的
进展,每项具体探索在拓展现有知识总量的实际幅度时,究竟占有什么样的地
位、作出了什么样的贡献,这是需要加以考量的关键因素。这并不意味着要排除
效用和享受。相反,效用和享受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完成认知和认知到了的东
西的过程,根本上说来也就是享受的过程,其结果正好被用来进一步拓展它所隶
属的系统。

==========================
①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行为的”这个形容词.有人可能会觉得用得太多。
然而,“操作主义”又常常遭到批评。批评操作主义的人,有时甚至介绍操作主义的人,
往往曲解了操作主义的种种假设和结论,他们对“行为的”一词指的、
说的究竟是什么,并没留意。
==========================

IV

对前面所论现在可以大致作一个小结。一、所谓名称,所谓语言的符号,其
实是个行为动作的表现问题。二、作为名称或曰作为符号,其所承担的功用和
能力就是指称特定的即辨认区别开来了的东西。三、同一套行为动作密切协同,
确定符号和符号所指对象,两者是同一交易行为的两个方面.这一交易行为可叫
作“指涉"或者叫作指涉功能,属于行为实施的范围。

(4)只要适当注意,命名就能区分为三个方面 命名的方式足以使每个方
面皆可作特殊处理。结果(a)无论是以普通习见的方式.
还是以科学的方式确定为符号而加以研究的东西,都与符号所命名的东西割裂了开来,
也就是说,与符号之为符号割裂了开来。
这种情况在语言学所涉及的方方面面乃至其所研究的一切领域都存在.
致使作为语言而被加以研究的材料成了理所当然的东西,反而被忽视。
当材料彻底淡出研究者的视野乃至被完全抛弃时,只能有一种结果,
这种结果在当代篇幅或长或短的逻辑著作中随处可见:逻辑方面的考量被人认为
与研究内容天生就没有关系,与研究结论更是南辕北辙。

(b)当然可以将所指的东西与对符号自身作的具体研究区别开来。
当这种有所选择、有所侧重的研究变成系统的(或叫哲学的)探讨时,
就会产生种种理论假设,以为“所指物”是独立的别的什么东西一如各种思想、
言说者,等等,因此而引出涉身其中的第三样东西。
(C)行为活动中包含的实施过程,本身也可挑出来加以特别研究,
于是有了所谓的句法研究。句法仅研究语言的某个方面。有个不一定恰当的说法,
说句法作为一种学说仅孤立地研究所谓形式,至于事实的、存在的等等一切东西,
它都不予考虑。这一研究也常被称为本体论的.因为据说本体论有着无与伦比、
极其“规范”的性质,能适用于各种形式的存在(该词总是被大写)
不管这存在是否实际、是否可能具备时空属性。
难怪本体论目下就像是个令人趋之若鹫的运动场,大家都到其中去狂欢作乐一把。

(5)科学上的命名是从“实用的”命名中发展而来的。在“实用的”命名中,名
称渐渐脱离了早期狭窄而有限的使用义。这并不奇怪,因为人类行为活动往往
会对时空上具有无限广延性的内容加以界定。“科学"一词已被赋予了一种迷信
的地位,关于这一点应该没什么疑义。从历史发展角度来看,这一事实也不难理
解。现在人们脑中关于科学的种种想法与16,17 世纪人们脑中的所谓科学相
比,与当时科学家为使自己的研究方法得到社会承认而不得不经历的严酷斗争
相比,其间的反差是巨大的。一旦人们认识到科学方法和科学名称的实质及其
生命力之所在.那么,带有偶像崇拜色彩的思想、看法,就将被健康、合理的尊敬
态度所取代,易于形成信仰的思想、看法就将发生嬗变。其实,研究的主要内容
及问题全都取自于科学方法和科学名称内部,其时间和空间环境都是较为狭窄
而有限的,人们很容易以绝对封闭、孤立的做法,将本来很狭窄有限的环境无限
放大,并不加限制地随意运用。另一个重大的社会、文化领域的变化,是伴随着
科学方法的发展及其在社会、文化论题上的运用而来的。了解什么是科学方法,
知道科学方法是用来干什么的人,对此不会有什么异议,也不会再以为科学方法
的发展与运用促使相关论题降格成了物理学乃至生理学的论题。他将看到,科
学方法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进一步扩展延伸了原本就永无完结的过程,而在这
一过程中,人们把取自狭窄有限的背景环境中的事件、事实不断放大,使之适用
于无限广阔的时空背景。他还将看到,这么做的结果不仅未导致其地位进一步
“降低”(即变得更为狭窄),而是恰恰相反;有些交流互动所关注的理解,虽然原
本只是为了行事方便而达成的临时契约,但是对于这些交流互动中愈益清晰而
确定地发生着的一切,人们的理解在不断加强。

价值、价值评估与社会事实

I

请允许我先重申一下我以前说过的一些话:评价(Valuing) 一词极其模棱两
可。在日常言语中,该词既可用来指重视、珍重、珍爱,对……依恋、忠贞。
又可指专业评估。后者属于评判性质,即对已经发生和计划即将发生的直接珍视行为
进行慎重乃至全面的检视。在日常言语中,
上下语境已经表明该词是在何种意义上使用的,因而不至于产生严重的歧义。
我认为,哲学在讨论价值和判断意义上的价值评估时.情况则并非如此。
在哲学讨论中,论者由于没能向自己和读者 交代清楚上下文的语境脉络,
因而所发议论常常显得缺乏说服力。结果,珍爱、敬重的特点被转交给判断;
相反,估量、测定这类属于判断的特征却混进了行动中,
这样一来要揭示行为的基础和诉求—— 即对估价作评估—— 珍视、
珍爱的行为反倒变得无足轻重了。①

①为避免误解,我在此附带声明一下,作如上区分并不是说在珍视、
珍爱的各种行为中毫无认知或曰“理智”的成分,
只是想说这样的认知成分无关乎我们对珍视、
珍爱本身的考察。而评估或曰“评判”明确地取决于这样一个事实:
某种或某一类珍视、珍爱行为已经变得很成问题,以致人们觉得,
不加以认真考量就没法从事这样的行为。

具体讨论人们混淆两种不同性质事物的行为之前,我先絮叨几句.其实,人
们若时常把语境脉络放在心上的话,这几句话本来没必要说。在依恋、钟情、追
求、依依不舍之类的评价中.人、事的广阔天地中任何一件事物皆可视为珍爱的
对象,而且,由于珍爱,该事物也就有了“价值”。然而,人们“赋予价值”之物本身
并非价值。而当评价作为判断、判定时,某种受到珍爱的东西之价值才刚好成了
评价的主题内容。我的某位朋友值得我那样地去爱吗?我矢志不渝追求的对象
值得我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吗?这样的区分在理论探讨之外是很平常的。一
种态度极其热烈,而另一种则不裹挟太多热情,使人冷静。这在各种各样的道德
劝诫中也是常见的,它能从消极的一面警告人们不要被欲望和激情冲昏头脑;
理智之所以具有吸引力,原因也正在于此。“三思而后行”这一格言较好地表达了
这一点。

II

判断的特征与作为珍视、珍爱之意的评价之特征,关于这两者间的相似性,
我们也许没有必要加以详述。假如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表述的话,后者明显地可
以说是一种情感-选择型行为;也许可以说是典型的情感-选择型行为,因为意识
到了情感-选择的对象,而且,其中包含的“理智”因素也被吸收乃至裹挟到了一
系列喜爱-厌恶行为中,而这些喜爱-厌恶行为遵从明确的行动方向。同样显而
易见的是,把这些特征归给价值-判断,自然就会在对价值的各种判断与所有其
他各类判断之间设置鸿沟,并因而同样自然地在社会问题与所有其他科学问题
的研究原理上产生差异。

忠诚、关切、依恋的态度和习惯,是人类社会客观存在的事实中极其重要的
方面及组成部分;将这样的态度和习惯转换成作为科学探索之结果的种种判断,
也许不无道理.也许未必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错得离谱。人们完全有理由认为,由
于判断而实际发生的某种变化恰好促成了这样一种转换。笔者在此谈论的既不
是原初的行为性质的珍视、珍爱,也不是判断本身,而是信奉什么、珍爱什么(及
把什么视为有价值)发生了变化。通过探索,人们对以往盲目、随意、考虑不周的
行为有了一个较好的认识态度,从而导致了这种变化。将判断转变成从事判断
的人,或许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么回事—— 请看下面一段话:“作判断的人似乎是
在作出一项选择……因而带来一种责任,”等等。我认为,将情感-选择成分归于
判断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尽管如此,有必要指出的是,由于某判断涉及的是某
一类内容(而别的判断则可能涉及土豆、化石之类,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因此判
断的结果很可能是在为另一种性质不同的“情感-选择型"态度作准备。事实上,
人们之所以不应鲁莽行事,而应三思而后行,恐怕原因也正在于此。

前文曾提到,将情感-选择型态度归于判断本身,立刻可将价值判断与其他
各类判断区别开来。这一点是一般论者所承认的,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所宣称的,
尽管他们表面上说的是价值判断和所谓“存在”判断之间的区别。虽然目前这种
区分几乎被某一部分论者所公认,但除了拒不承认所谓“价值判断”是任何意义
上的判断外,我看不出这种区分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认为“价值判断”未能满足
相关条件,而一项陈述要想成其为判断就必须满足这些条件.如此其科学地位才
可能被认可。当然,有一项事实极为重要,即要作上述逻辑区分,就得用假设来
否定价值和价值评判本身是事实性的或实际“存在”的。价值评判所针对的实际
上是不存在的东西,这一假设本身至关重要。更进一步讲,乍看起来,估价行为
及其结果只是将社会事实与物理科学的事实区分开来的东西罢了一 -正因为如
此.这事才特别得有点不可思议。

III

我们就从一项不可否认的事实谈起:由于生存条件的原因.人们始终得抱有或喜爱、
赞美或厌恶、憎恨的态度,并对这些态度作出“评判”。一切行动、
一切动机及人类广泛关注的一切事情,都是直接行为态度的表达。
人们用评价来为这些行动、动机和策略进行辩护或提供支持。
由于来自社会实情(而不是个人的异想天开)的压力,
人类某些更为基本的思想态度就变得可疑; 集体价值及评价的冲突,
恐怕是这些思想态度遭到质疑因而不得不承受系统
全面的“理性”考量的一个突出原因。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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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这里给“理性”一词加引号,
并不意味着所涉及的理性一定是精神分析学意义上的“理性化”。
目前仅涉及这样一个问题:如何使类似问题的探讨更加明确地符合规范,
使其与已成常规的传统做法保持一致;
毕竟.传统的做法涉及的议题是经过长期努力才获得其科学地位的。
这一问题无疑要求人们强化并扩展某种情感和某种日常习惯,
悉心呵护真理,而抑制另一些想法和癖好。不过,得到强化及扩展的并非判断的组成部分,
而在于创造条件以便让判断作为人类行为中的大事而出现;
被排除在外的“情感建择型”态度虽然根本谈不上是判断的“组成部分”.
但却有力量阻碍判断事件的出现,因此有必要努力削弱其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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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原初(比较而言)行为态度与从属、派生行为态度之间的区别,其实也就
是前面具体讨论过的不同估价行为与评价结果之间的区别。这种区别仅表明侧
重的方面有所不同,本质上未必有多大区别。比如,喝水并享受喝水的乐趣与琢
磨水的化学成分,本质上就没有太大的区别。在那些更为直接的情况下,确实涉
及到某些“知识".确实包含有“认知”的一面。但是,琢磨的内容在较为间接的或
反思的语境下,性质上却大为不同。在任何一种较为间接的情况下.都有一个人
涉足其中.这个人有他的个人喜好乃至偏见。但是在适合使用判断一词的情况
下,喜好的性质却发生了变化。此时.喜好的不再是别的,而是知识,是探索,其
他的偏好和珍视则从属之,至少暂时是这样。并不存在一种逻辑的或理论的观
点或方法可以让我们将关于“价值”的判断、关于种种估价行为的判断与任何其
他形式的作为判断的判断区分开来。但是,我们讨论的是判断,这一事实表明,
我们必须充分而明确地承认研究内容上的区别;倘若拒绝满足判断问题所设定
的条件.将珍视、珍爱行为这样的主题内容还原成其分子主题内容.这就好比坚
持认为:鲸鱼由于会在海里游泳.所以它们就必定是鱼.因而只能用鱼的标准来
对其加以判断。

IV

1 .在珍视、珍爱、忠诚、纽带等能带来“评价”的相关研究内容中,并不存在
特别“个人的"东西。当然你可以说其所在地还是“个人的”,但这一事实和下面
的事实一样,不能用来确定目前所讨论的相关问题的性质和特征:比如,日本发
生了一次地震.从地质学上来说震中地区在北部,但这推翻不了地震这一事实本
身。政策、制度、习俗等是种种“估价行为''的所在地;在这个意义上,
它们是典型的社会学现象或表现。

2. 上文所论侧重的主要是作为时间延展的行为中估价行为及评价结论的
相对地位和活动,现在有必要明确地用空间延展来补充说明一下,以校正上述所
论的片面性。因为,由于估价行为和评价结果两者都包含在了习俗和制度中,
所以,它们必定占有极其可观的空间范围。简言之,尽管作为研究内容的社会事件
有着自身的性质和具体特征,但它们都具有时空特征,因而与科学所探讨的所有
其他问题并无二致。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虽都带有“个性化的”特点.但这不至
于令它们“纯真无瑕”到没法用“科学的”方法来加以研究。

3. 和生物学一样,天文学和物理学也都是科学;它们的历史表明,为了争取
足够的“中立”程度以取得有效的研究成果,这些学科都经过艰苦的斗争。显而
易见听各种社会事件中仍然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偏见、歧视及个人好恶.这不利于
形成一种特殊性质的偏好和忠诚情感。这里所谓的特殊性质的偏好和情感,能
够引发、规范不偏不倚的研究,即通常所谓的“客观”研究。在天文学、物理学的
研究中,科学研究者从以往阻碍研究的各种处境中解放了出来,这才使自己的研
究工作在社会上实实在在地得到确立和广泛承认。和天文学和物理学一样,与
价值及价值评判相关的人类社会事件的调查研究和描述,将来也会取得类似的
地位。这类性质的科学研究和判断.本身都是些人类社会事件,且以其他社会事
件为产生媒介、并以其他社会事件为存在基础,故而它们在“实际”影响方面的逻
辑或理论问题并非特异的。存在的问题固然相当多,不过,这些问题都是另一个
与之关系密切的“实际”问题的不同方面。这个“实际”问题就是:所谓科学的行
为态度,如何在具体的生活环境中被人们广泛接受?

重要性、意义与含义①

本文要指出相关的一点(既然本文是文集的作者之一所作):
大致来讲,起初的兴趣、背景、主题的不同在于:本特利的视角来自科学,
尤其是当代自然和生物科学发展对于建立相关的、科学有效的、
探究现有人类关系的方法的意义;这是个批判性研究,
针对于传统和当今的心理和社会理论无法提供知性工具,
从而发起和发展构成现当代社会的人类关系的科学研究。

从另一角度来看,本文作者的关注集中于构成哲学的主要学说体系的话题、
问题和结论的主题。他的结论是:在这样一个时代,科学、工业和政治革命深深
扰乱了、且事实上很大程度分解了这些体系所产生且适用(只要它们还有指引功
能)的生活条件,若这些体系要给人类活动以方向,那么,彻底的重构是必要的。
对哲学结论的批判性研究揭示了这些结论对于生命活动的无效,它们在20世纪
遇到的问题在于:前科学、前工业化和前国家主义中构建的认知方法(通常被称
为逻辑),实际上与有效指引探究、从而理解现有人类处境(这是形成知性法则的
前提)全然不相关。《认知与所知》中的讨论主要诉诸如下关注点:一边(无疑占
大多数)是深刻明白对于当下人类关系的事实,发展一种科学方法的必要;另一
边是苏格拉底式的对哲学的思考,他们忠于他的信条:哲学是爱智慧,智慧基于
可得到的最棒的科学,它是关于使用那种科学并指导我们共有人类生活的法则。

I

根据以下所述的观点,作为探究的认知的任何事例的直接诱因是(1)在生命
活动进程中出现一个事件,它以某种方式影响行为的顺利进程,且结果(2)在人
类认知的例子中,它使行为偏离到一反思的路线,“反思”字面上即指对直接直线
行为的条件进行有意检查且(3)准备着恢复原状。用更具体且更广泛适用于探
究行为(不论动物还是人类)的词汇来说,调查探究在生命行为过程中既是中间
的,也是中介的;如此,它在其连续性中总是相继的和连贯的。它源于生命行为
行进过程中的中断、受扰和动摇,它的工作是去发现如何重塑行进过程,通过(a)
发现事物本身是什么和
(b)发现直接相继的活动如何克服或绕过造成行为过程特定方面的“急停”的障碍。

在理论的当前处境下,作者没法忽视这一事实:对于以上所说,很多人会觉
得寻常和粗俗,配不上对认知这一要事的论述。更高级、优雅和复杂的人类认知
的例子以后会举;这里应当指出的是,当认知被作为探究而探究被作为生命行为
的方式之一来处理时,有必要先从尽可能广泛和普遍适用的陈述出发。我想,观
察过比人类更原始的动物的人都不会否认它们会调查环境,作为如何行事的条
件。面对危险它们警惕、小心;在保护自身和趁猎物不备捕猎时有灵活的适应
性。要记住,此处所说的都是关于可观察到的行为,而并非观察不到的猜测的因
素,如心灵或其他;且不可否认,人们所熟悉的野生动物们嗅气味、竖耳朵、身子
与头挺直、眼睛转动和直视等等,都是进行的行为暂时偏移到中间路径中一一即
调查关于做什么的周围条件,以决定在接下来的行为中如何做。在这些陈述中
没有隐含的内容;它们不是为了隐藏起什么然后突然在毫无防备的读者面前给
个惊喜;相反,它们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向(按照本文要呈示的立场和观点)构成作
为探究的认知的综合模型的事实因素,尽管它们在许多传统理论体系中被忽视。

II

对于人类探究的特定思考,可从一个基本例子开始。试想,一个骑摩托车的
人来到十字路口,不知走哪条路,停下来看到一块指示牌。两条路的存在,且其
中只有一条通向他打算去的地方,构成了中断、干扰和“急停”,导致了直接的直
线旅程行进偏移到了探究的路线或路径中。他看到指示牌右边(比如说)指向上
有他想去的镇名,他转向那个方向。在这个认知(和作为其结果的所知)的简例
中,我想没什么人会否认看-看到的活动是旅程内在的一部分,就如同摩托车手
调转车头;也不会否认它作为旅程的一部分,是行进行为向中间和中介的行为路
径的暂时偏移。这里有一个“急停”;一个不确定性;一个问题;询问;它的答案在
直线活动的恢复中显现和形成。

按把以上视为典型- -尽管极其简单-的探究案例的理论的立场,可得
出(1)停下来看是作为—— 且这样做就是为了作为—— 达到结果的手段,其结果
即获得如何行事的方向;(2)作为探究,停下来看得出的指示和信息是通过使用
记号得到的:在看指示牌这种情况中,这一点显得不重要而近于同义反复;但对
于作为认知的探究理论的事例来说,这是基本的、不可或缺的。按观察的意义
讲,感知在其肯定和否定方面都等同于关注作为未来行动的指令和记号而被观
察到的事物。当看到、听到、触到、闻到和尝到的事物被观察、留意和关注时,
它们被视为有着特定的功能和职责。这职责是服务于一预期的目标或持有的意
图;由此需要通过它是否实现它之所以被当作记号的那个目的来测试它;也由
此,这还涉及额外的观察,即不同于事先预想的实际产生的结果。在十字路口指
示牌一例中,倘若只能通过观察用它作为行为指令所导致的结果来测试它作为
记号的可靠性,这确实显得异乎寻常。然而如下文所述,虽然这一点影响它作为
理论的典型例子的适用性和完善性,但并不影响这例子本身。

III

在结束以上讨论一一即人类认知的核心和支柱是:探究作为行为中间和中
介的方式由对两方面主题的确定构成,一方面是导向结果的手段,另一方面是作
为所用手段之结果的事物(即,例如我们的摩托车手需要时时留意,以便注意到
转向某个特定方向的结果)—— 之前,再举一个更复杂的例子。这个例子是关于
外科医生如何面对病人的。可以保险地说,当踏入病室时,医生会感知到很多事
物,他视它们在意指和说明它们在治疗病人的指令性作用方面不重要;但从理论
上说,他没有确定的基础可以用来事先确认哪些诉诸视觉和听觉的事物是记号而
哪些不是。一些事物,如房间的陈设,只作为身体运动的指令被小心对待;但有可
能,床相对于窗外的光和空气的位置在特定情况下,可被视为对于治疗病人是有
意义的。这一例子的特别之处在于(1)比起摩托车手的假设案例,此处对于找出
困难、“事情”或要处理的“急停”,所需要的观察在数量上更大、更多变并且更具连
续性。仿佛为了找出前进的方向,摩托车手必须对指示牌研究上几小时,使用多
种工具,就为了搞清关于如何行事这块牌子说了什么或它是什么的记号;且对此
不仅要借助书本期刊等,以回忆先前所学的或思考将要学的一系列事实,找出所
见的事实作为记号所指出和告知的,同时还得每天再次研习,尤其要留意它们意
指能力的变化。

(2)然而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而且是从理论角度—— 尽管不是从实际角
度—— 来说比较不重要的一部分。按所述案例的术语,摩托车手无需调查他的
目的地;那事先已定,他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到达那里。可以认为医生的探究一例
中也是如此;他的目标也事先确定:恢复病人的健康。然而这同一性显然徒有其
表,每个医生治疗每个病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对特定的探究,并没有
给予特定指令。如同摩托车手例子中一样,最终的目的地是事先确定的。因此
在两个例子中,目标不进入探究;且在这两个例子中,探究的什么一一即主
题—— 是找出如何达到所定目标的方法。当这完成时,恢复健康是终极探究;是
它的结束、界限,是它的终点。自然地,每一探究旨在达到在那特定例子中它不
再被需要的那一点。在医生一例中,正如在每个不同复杂程度的其他案例中一
样,探究的结果和目的是发现恢复健康的疗程,以之作为进程的特定手段,和如
何行事的方法。实际地说,当探究结束后,结果就是目的,这已足矣;在探究过程
中,它的目的是发现困难,为的是找到如何解决它的办法。把探究的边界等同于
探究过程中预期的目的,明显是很荒谬的。它假设探究所要做的工作事先已被
完成。在进行着的探究案例中要做什么等同于在给定条件下如何行事,其中探
究的首要职责是确认特定时间和地点中的条件,因为后者是找出必要的要做什
么的不可或缺的条件,为了达到作为确定和终极的目标或终点。

从观察到的或可观察到的事实来看,以上所说都是对显而易见之事的论述;
但从传统且依旧盛行的理论来看则不然。做自己工作的机械师知道(从事着自
己特殊工作的医生也如此)事实上达到的结果取决于所使用的方法,因此只有当
要达到的目的或终点被理解为在观念中起手段作用的目的时,要达到的目的或
终点才在他的工作中作为一个因素而运作;这目的作为手段剔选被当作记号、指
示的诸条件,这些记号针对的是要处理的困难;这本身通常是极长的过程,先是
进行观察,然后是修正观察(比如医生的诊断);同时结果作为观念中的目的也被
用作确定做什么的手段。只要探究进行着,结果就是处在发展的过程中,或是在
变化着;变化在这种情况下是正常的,正如终极和确定对于作为要达到的终点的
目的来说是正常的。对探究起始和在探究行为进行的不同阶段的条件的观察,
就是确认事件在达到结果的手段方面的职责、作用和功能。这一事实在医生的
诊断一例中显而易见,所以就不赘述了。但尤其必须指出的是,在理论意义上,
这是观察到的事实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它们证实,把事物当作达到一定
结果的手段和把观念中的预期目的当作最终结果的手段是—— 正如之前所
说--普遍知性行为的基础和作为知性行为特殊阶段的探究的基础。作为有案
可查而非额外的事项,此处要注意,随着探究进行,作为记号被观察到的条件(这
一记号就是被当作问题处理、希望通过探究得以解决的事物的记号).以及作为
指导活动(从而解决提出的问题)的手段的观念中的目的,都是试探性的、处在试
验中的;随着观察能够提供不断改进的操作手段,探究也更有效。对于教条主义
和教条,不管还有什么可说或未说的,对于探究和进程中的认知来说,它们都是
致命的。依附于给定结论恰好是被要求探究的反面,探究从而找到达到结论的
手段,这结论确保了确定的行为的复始。

我们回到认知作为生命行为的中间和中介,以及它作为指导包罗万象的生
命前进过程的连续的内在阶段的论题。后者就如在狗追兔子的例子中.狗伸直
紧绷的身体.竖起耳朵,转动头和眼睛,嗅着气味。探究-行为作为中间和中介的
形态,在所有这些案例中都是一样的。其中,探究作为认知.保持着交互作用的
特征,这在动物找食(无论人还是狗)中都如此明显。由于比人类更原始的动物
行为更为简单.我们更容易把看和看到、听和听到当作它们不断进行的生命活动
的内在组成部分。另一留意这一点的好处在于,它展现了感官论经验主义的内
在荒谬性;后者先是从运动中分离感官--事实上感官是依附于它—— 然后把
运动从它在其中产生和运作着的特定的行进的生命活动中分离出来。关于感
官,在狗追兔子、老鹰捉小鸡等等的案例中,所显示出来的事实是如此明显,以至
于看来不太可能在理论中忽略它们,除非是因为一些完全外在的非自然因素已
深深驻扎在对人类活动和事务的看法中.以致遮盖了远景。

然而,参照(作为交互行为的中间和中介形式的)探究并承认形态统一,这并
不是故事的结束。相反,它让确定统一形态中的差别如何产生和运作的问题变
得更急迫和尖锐。这一话题与许多异常复杂、有争议的话题相关,很幸运本文的
目的只是求得对某一理论观点的理解,而并非求它被接受。后者要求人放弃一
向珍视的传统学说;那些学说一方面诉诸精神、灵魂、理智、知性、心灵、意识(它
们作为现成的、独立的、自发活动的实体);且/或在另一方面诉诸还原(比如通过
特殊的头脑器官,或“整体的有机体”),诉诸在物质或生理探究中被发现极为成
功地运作的术语。①这两种学说的影响依然很大.因此期待普遍认同可能过于
乐观了;不过可以指望一些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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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对于有着基本讽刺精神且愿意沉浸其中的人来说.“精神的”和“物质的”
全释和解释是按同一逻辑模型从同一块布上裁下来的这一事实显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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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观察到的和可观察到的事实证实了所有人类独有的知性行为都伴随着使
用人工制品、器具、用具、工具、武器、头和脚饰等,以及伴随着使用技艺(arts), 
它们(如其名称所示)类似于人工制品( artefacts) ;
它们通过和因为他人的教导被获得和学到,而他人也是从父母、
指导者等那里获得他们的能力,这通过一系列事件可以追溯到人第一次出现在地球上;
若不是因为那些特定的人工制品—— 它们构成作为人类之关切的语言一技能即使被注意,
也不会存在;即使存在,也会无所事事。

假如人类说话的声音和人类在纸上做的记号没有同样转换成代表事物的名称,
所有器具、用具、技艺作品,从锄头到温度计,从磨光的打火石到雷达会完全没
用,也无法成为行动的指导。但是奇怪之处,如果有的话,在于这两者在每一人
类知性行为中如此真实地、存在地、密切地结合,奇怪的感觉是由于企图把它们
分开看待,即使在想象中。在人类文明的某些阶段,魔法的作用是很明显的:在
缺乏能获得所要结果的物质器具的情况下,名称本身作为有效器具被用于处理
周围环境。

我将不再收集文化事实作为以下观点的证据:周遭环境和有机条件在其互补
的伙伴关系中的巧妙转变可以足够解释人类行为的特有性质。相反我将从理论
角度指出那是怎么一回事。比如.简单的器具如锄头,简单的技能如一位笨拙的
园丁有技巧地使用锄头,作为耕种粮食的指向结果的手段。如果一个人完全没见
过或听过锄头的作用、所协助的目的以及随着它的使用(作为达到后继事件的手
段)所带来的结果.那么锄头会被感知为奇形怪状的东西一就像很多成人感知
被雕琢的石头,但并不知它们在某些文化时期中所起的作用。关于所看或所接触
的事物为何有着它所呈现的特定结构,如果这方面的好奇被激起且被满足,那么
感知成了观察;单纯的注意成了有意的标注。一个特定人类行为的事件已出现。
比人类更原始的动物对此毫不在意,而人的注意力、留心参与其中,随之带来作
为观念中的结果的目的。不仅如此,它本身作为使想要的事发生的手段而被放
在预期中,或被留心;同时所想要发生的事也被放在预期中,作为接下来进程的
指 引 - - 两者是一致的。随着实际承接和后继的事被把握在观念中,实际进程
成了意向进程。锄头是那样一些事物的记号、索引:它们事实上仍在未来,但作
为观念中的事物在当下操作从而带来未来事件(否则未来事件就不会发生)。

也许这样说与通常语言学用法不符:作为指向结果的手段,被观察到的事物
述说着什么;传达信息;提出意见;作为警示运作着,仿佛一个人守卫着,让他人
远离威胁他们的危险。当然,语言艺术让这种把握无限扩展.但这一涉及遥远早
期文明的习惯和传统的扩展是无法发生的—— 要不是锄头首先作为获得预期目
的的工具而被物质性地把握,然后紧接着有一种理解力,它能够让这种把握无限
扩展.从而把握远在感官-知觉之外的未来和过去的事物。

人类历史上曾经有些时期,在习惯与先例的基础上操作可用资源是合理的、
适当的。那种时期已一去不返。现在的操作习惯和先例是从这样的条件中发展
并得以合理化的,这些条件与如今决定当下事物的条件彼此少有相同之处;当下
的事物是物质的后继,但人们无法有足够的悲观去相信这是熟虑和成熟的意图
的结果。

构建观念中的目的—— 这目的可朝在对历史的遗忘状态中发展的机械器具
和技能的使用这一方向上工作—— 的内在困难是巨大的。但这困难被人工地强
化和激化,通过传播“自然”足够令该做的事自行达成的学说。自从人有足够智
慧来意识到,人是如何越来越依赖人工制品和人工制品的制艺、它们改变自然供
人类使用和享受时,那一学说就已过时。随着机械器具和技能的全球化运作的
到来.对此的使用人们事实上全无准备,然而其后继的事件深入最遥远的生活角
落,此时就不可能找到一个形容词来充分形容以上设想的庞大。然而以上所说
并不意味着发展观念中的目的和计划发展不同于操作的使用是一个容易或简单
的问题。很有可能这需要几个世纪来解决;且这会是将来很长、很艰难的一段时
间内人类的主要工作。但至少值得一提的是,哲学对人类独有活动中的人工制
品和技艺的系统承认,同时相应地取消所有虚构现实(后者被依赖,去做事实上
由前者完成的工作).可能是哲学重拾自尊和受尊重的方式。

IV

现在正是时候来说明本文标题中的词所称谓的是什么。追随上述讨论进程
的人不应感到奇怪,当他们被告知:根据以上观点,人类活动在其所有种类一
包括认知—— 中,其构成差别和定义性的特征是:在活动中和对于该活动的知性
方式提出要求,即当困难和阻碍发生时,针对如何继续,在观念中展现、提示以及
以任何方式对包含其中的事物进行考虑、权衡、估计判断或赋予重要性。根据这
一观点,重要性是全称性的词;意义和含义是处理重要议题的特定种类的方式;
种类是存在的,有特定方式存在,是因为所有行为都是交互性的,由此重要性作
为认知的关注点是双重的。它得由进入每一行为模式的反应性、适应性行为的
环境和有机体方式决定。

参与行为的两种成分都有实际的重要性;它们一定对于接下来的后继活动
有意义。事实上,它们意味着接下来的活动;这是就时间承接的意义上而言,
无论它作为生命-行为模式是否承接。由于巧妙的产品和巧妙获得的技巧而变得
可能的预见和企图,人类期待着将会到来的事物;接下来的就成了要完成、达到
的结果,如此即是观念中的目的。进一步地,周围条件及对付它们的有机方式的
重要性被探究、调查、检查、权衡、判断,这发生在它们被置于实际公开使用、
从而引发紧接所参与的活动的事件之前。直到事物被视为对参与的活动的结果有意
义,它们才有可能被感知;它们被看到、触到或听到。人类不可能避免看、听、
触大量他们对此不以为然的事物,直至他们找到这些事物对所做的事并非是有益
或无益的原因。理论陈述也应注意,重要性关乎两种有区别但又不可分的共同
工作和彼此互补的方式,因为生命-行为是交互作用的。当一交互作用被知性地
执行,且是有意的和经过思考的,这时反应所处理的周围条件和有机模式都必须
按其重要性来被权衡;也即是,按作为终点结束[# # #原打字稿中此处模糊不清]
的结果和作为手段的周围条件。

社会探究中的“如何”、“什么”与“为何”

以下讨论的基本主张(postulation)是,知性行为的核心和精髓在于,对被视为、
被当作手段来对待的事物和被视为、被当作结果来对待的事物之间关系持续而仔细地关注;
要知道所说的关系是彻底相互的:
即结果当是在什么被选为和被当作手段的基础上被确定;
反之亦然,且如果活动要被知性地、而不是以循规蹈矩或突发性的方式执行,
就需要对此持续关注。

不使用“公设"(postulate)而使用“主张”(postulation),是为了强调主张本身
是行为活动的例子,从而是整个行为过程的内在部分;“公设”则通常在另一种意
义上被使用,即事先设定的原则,然后对于其引出的行为有权威控制。

在此我不讨论这点,因为整篇文章都是对刚才提出的立场的说明。但有必
要指出,刚才作出的区别有着基本的而非随意的内涵。因为现在最危急、最受争
议的就是:行为是否应当被视为和当作是基本的而不是派生的来对待,从而它在
整个活动领域(知性的,所以是专属于人类的)中有控制和权威;抑或行为的知性
属性源于人类行为之外的源泉—— 不管这外部因素被称为灵魂、心灵、主体、知
性或大脑,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无关紧要是因为对于人类特有的行为而言,这
些因素总是被视为外在的,而不是在行为之内的或是内在的行为属性的名称。

以上立场的意义或内涵,其最当下直接的应用是在认知这一核心重要知性
行为的途径或模式。认知的结果是主题的制度化,它们被称为日常“实用”行为
的或所谓的“科学”理论化行为的所知。

II

现在我来讲讲本文标题所示的特定主题。如上所示,我论述的形式是把如
何、什么(或主题)、为了什么或为何看成是内在联系的、交互的特性。在普遍知
性的、且特定地构成认知这一行为方式的行为执行中,建立和观察这些特性是至
关重要的。

知性的人类行为,必须依靠对所作的行为过程带来的结果的预见-这一
观点几乎无需长篇论述。我们可参考我之前关于“常识与科学”(作为实践地
和理论地建立起来的认知的同义词)的文章而无庸赘述,文中两者的差异(全部
包含在内地且唯一地)基于意向所及或计划涉及的结果范围。过马路的人必须
注意、观察和留心与他所作的特定行为的结局有关的事。普遍性地指挥交通的
红绿灯系统是一种技术装置.必须借助构成科学认知方法或形式的知识所提供
的更广泛巡视和调查才能存在。

对当下讨论的目的而言重要的是,在预期中的预见的结果构成了 - 或者
是—— 所做的事和所进行行为的什么。结果的预见(作为特定行为的内容)进行
有用的操作是通过仔细寻找特定条件来实现的;把这些特定条件作为手段积极
运用,可以获得预见的结果。最好是运用最有效和最经济的手段.这一限定条件
强调了之前的观点:科学认知方式以全面和广泛的预见为特征而与众不同。预
见越是全面,形成和执行未来计划的行动就越不会有阻塞和麻烦;且这将满足有
别于程序化行为和/或随意匆忙的行为的知性行为的条件。

简言之,就是在知性行为中设立其什么和如何的分离和冲突是不可能的。
在认知中,构成其什么的预见是如何(即认知的过程和方法)的内在一部分。
若不是这样.若预见未明确实现这类作用、服务、职责和功能,
那么预见和闲暇的白日梦(在其中,结果基于直接的舒适性而被期待)就没有区别。
在作为知性活动特征的延续的顺序和连贯性这一意义上.
把活动过程中的什么和如何分离开来不可避免地导致荒谬,
它们分别被称为目的本身和手段本身这是陷入把功能性的东西具体化和
本质化这一常有的哲学谬误的鲜明例子。
把作为手段和结果功能的事物和主题看作是“先天”或“本质”如此,
这给道德-政治理论带来的危害可以写一本书—— 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
把一些事当作目的本身而把另一些事本质地、必然地当作手段。
比如,我们看看如今道德主题和经济主题的严格区分,这被视为绝对真理。这区分
已被彻底建立以至于实际上被视为是“自明”的。因此我们没能注意,探究、认知
在这两种情况下已被事前敲定。它需事先承诺达到某些结论,而不是自由追随
所涉及的(即要探讨的)主题。若某些事物本身且按它们自身是且只是手段,而
另一些事物先天或本质上必然是且只是目的,那么所剩下的只是事物的辩证发
展,事物已然被认为“先天”或本质给定而无法被探究。它们在事实上—— 若不
是在名义上一 是神圣的,被一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质疑的禁忌所保护。在工
业和金融机构的道德(即人的)结果最需要系统和批判的审视时,它们却出于事
物的本质,被作为是必要的;而另一方面,在与我们现在完全不同的情境中被确
定的人性、道德原则和标准,却被给予了完全表面化和虚假的权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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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之前强调的事实一作为任何和所有“科学”主题的内在必然属性的不变性,
被转移和投射到存在的物质和心理、客体-主体领域-
一在这个问题上有直接和主导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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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现在我把为了什么或为何与手段-结果功能联系起来讨论。尽管不确定,但
是有可能“什么”在任何表达中的存在都有某种“为了什么”的含义,在“为何”的
表达中却没有。不管怎么说,按其所指和意义,这种存在可暗示,它是什么作为
预见的结果的精细扩充;而且,除非它是对“为何”、对目的的关心、关注和深思熟
虑这一意义上的情感,不然它与行为就没有因果关联性。

为了完整理解什么的功能,需要明确这个什么。如同什么,为何容易被具体
化;所谓的“规范”理论是把“什么”与“为何"当作绝对的或“其本身”的结果,而不
是按它实际上投身其中的作用。对于作为纯粹描述性话题的一些主题与那些被
称为规范性的主题的对立不管有什么可说的,当我们集中注意于方法时,很明
显,准确和综合的知识—— “科学”知识一一与下述操作一致:取消对本质、内在
性质的指涉,并用刻意重视涉及的空间-时间实在性来替换这一指涉。除非“规
范化”主体牢记科学探究历史的教诲,否则就无法保证有任何进步。关于认知-
所知理论,很难找到比天文、物理、生理和地理学科的历史研究更为丰富有效的
调查因素了:固定标准、原则作为确定的和权威的在这些领域中所起的作用。

历史材料所包含的理论离我们不远。每一个依赖固定标准的进程,最终都
会自动失去自由、失去追根问底和批判性反思的能力,仿佛丧失了抵押品赎回
权。这是拿未来作抵押。

感官或理念(反思)的审视、调查、观察是毫无意义的,除非这些活动带来对
所观察、审视、探究的事物、主题的“为何”和“什么”的更完善的把握;除非它们带
来对结果的继起性的更好、更敏锐的赏识和预见。总之,“为何”和“为了什么”作
为被证明有效的(因为不受制于先建立的、先前的“规范性”和内在调节性的条
件)“如何”或步骤方法作用于知性行为(包括认知)。作为探究、调查、审视和寻
找[不仅仅是研究(re-search)]的认知自主性原则是所有受尊敬的知性活动的必需品,
这在历史与理论方面都可被证明。

在哲学中,功能性关系的实在化“统治一切”。哲学家们坚守所“是其和按其
性质与本质”,把哲学的整体存在理由认同为单纯地对绝对的思考,而不是另一
些方面,它们与“仅仅”在时空中存在的事物有着仅仅次要的联系。在这一联系
中最重要的内涵是:自然科学—— 天文、物理、化学、生物-—— 都起始于把它们的
主题按其本质特性看作是绝对必要的观点;且它们都通过否定这一观点,并转而
把事件关系视为空间-时间性质的,从而在科学的认知-所知上取得进步。奇怪
的是,自然科学的这一历史性发展的实际成果未能带来在人-道德主题上同一探
究方法的使用;相反它带来了对所谓“规范性”和“描绘性”之间二元论的强调;以
及在人-道德研究方面,基于所谓的内在固定和绝对,将探究确定而又系统地等
同于“规范性本身”和“规范性权威”。

过渡和转变不是立马发生的。在牛顿体系中,空间和时间本身仍被看作是
实体且彼此分离,也与在它们固定构架中所发生的内容分离-即它们不被看
作也不被当作自然的如何,而是其本质上的什么。相对论是对这一体系的补充。
空间和时间是内在联系的事件秩序的名称。至少在科学探究方面,事物如何发
展战胜了什么和为了什么。只有当对社会的什么和为何种目的的探究被系统地
视为和当作确定主题如何在其中进行的附属因素来处理,且由此获得科学地位
时,才能实现这一胜利。也就是说,空间和时间秩序特定地参与其中,构成了给
定的疑难不确定情境的解决途径。

论文

“价值”领域①

佩珀先生所提的问题比任何其他问题都更加紧要、更加尖锐,
即:“如何保证不同的论者在研究'价值'时讨论的是相同的问题? ”②
我还发现佩珀先生(在前面一句话中)用的“价值问题或曰领域”这一短
语也同样重要。因为,对相关问题争论不休的混乱局面之所以出现,
正是由于对这一领域大家莫衷一是,而具有价值限定性的事件恰恰就发生在这一领域。
不对这一领域加以适当澄清,那么,所谓讨论就好比在黑暗中连“方位”都没搞清
楚,就用打鸟用的小号铅弹向某处某子虚乌有的东西射击。在这种情况下,只能
先着手解决方法上的问题,只能先提出某种假设,否则,不是妄自尊大就是好高
鹫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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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这是本讨论之前预选的相关问题和评论中的问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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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先声明一下,下文的写作基于这样..种假设:价值一事实所属的领域是行为
性的,因此,这类事实必须以适用于行为性议题的方法来加以探讨。然而,“行
为”以及“行为性的”这两个词并非是不释自明的,因而有必要先谈谈这两个
词。此处用的这两个词所专指的事件,其性质属于一般意义上的生命过程和
特殊意义上的动物的生命过程。有人以为这两个词仅仅适用于能以身体术
语—— 严格的身体知识术语-加以说明的东西.并据此提出反对和批评的
意见.但我们认为这些意见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不错.生命过程有其肉体
方面的特征,不利用已有的关于肉体方面的知识,确实不能充分说明生命过
程。但是,这与将一切还原为肉体术语的做法完全是两码事。况且,人类行为
虽然毫无疑问既有肉体方面的特征又有动物方面的特征,但不能因此就全用生
理学上的术语来说明人类行为。这里,仅以人类语言行为为例就可说明相关问
题。我们知道,人如果没有相关的肉体条件和相应的生理过程,就不会有语言行
为,但在讨论人类语言行为的典型特征时,若将其完全归结为肉体条件和生理过
程,那一定是极其荒谬的。

探讨价值事件的领域时,参考生命过程帮不了什么大忙。必须增加一些限
定性条件.如:
(1)需仅限于那些选择-拒斥的生命过程;
(2)需具体说明一项事实:这些选定的生命过程.有助于维持一切生命形式的发展——
从阿米巴到最高形式的灵长目动物。也就是说,一切生命形式都有一个这end
不是形而上学或准形而上学(常被称为“精神的”)意义上的目的,
而是结果之谓—— 简言之,它是个描述性术语。

这些限定性条件与上述关于生命过程的基本观点有关,表明价值事实置身
其中的领域是行为性的,这使这些事实能在一般意义上接受观察和检验。因为
选择和拒斥的生命过程倾向于维持一般的(而不仅限于那些当时当地所涉及的)
生命过程.用得上“估价行为”及“价值”这两个术语的地方,“领域”一词都特别适
用。因为,将价值行为看作独立、自足和短暂“行为”的任何观点,上述假设均已
加以排除。任何将其归因于某种中介或代理人的观点.上述假设也已加以排除。
选定的东西不仅时空跨度较大,而且就其结果而言,涵盖了整个生命过程,包括
通过生殖繁衍而得以延续的人类的生命过程。①拒斥过程涵盖周期较长的功
能.如排除、保护性防御、敌意等.针对的大都是具有毁灭性的人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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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并不是说涵盖较窄领域的观察行为没有合法权利去做某些探究,
而是说取决于当前题材的、被选定观察的生命过程必须考虑其全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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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提及的事实仅能探明价值事件所在的领域.若不加以进一步限定,它们
并不能涵盖这些事件。但是,即使不加以进一步的限定,仍可直接得出如下一些
带有方法论意义的结论。

(1) 由于这一领域是一项可观察得到的涉及空间和寸间的事实,因此,假如
内省一词根据定义指的是完全私人化的对事件的观察,那么,诉诸这种内省的做
法就可排除。这么做根据的虽然是上述假设,但并非武断。根据任何一种理论,
仅仅诉诸内省的做法在讨论时是不可取的。完全私人化的东西必须任其留在原
地.留在它该待的私密空间里。针对别人的意见发表议论时诉诸这种私人化的
东西,这在哲学中是自相矛盾的做法。以为另一个人的内省也许能指明同样一
项事实.这种想法同样是荒诞可笑的,概莫能外。

(2) 因此.作为生命过程的选择-拒斥总能接纳某样东西 某种事物一
或选择它,或拒斥它。李(Lee)博士曾提出一个初步问题:
“所谓价值,难道不是 某一具体事物、事件或状态的价值吗?除此之外,
难道还有任何可称作价值的东西吗? ”我们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毫无疑问是否定的。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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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这里的“东西、事物"(thing) 一词,应在惯用语的意义上加以理解,
其意义与任何东西、事物 (anything.如上述问题里用到的“任何……东西”)
和某样东西、事物相类.指的不是物理或精神的 实体.可涵盖事件、状态、人、
群体、原因、运动、职业及各色各样的娱乐和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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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基于这一假设.或可得出另一项具有方法论意义的结论,即并不存在某
一特殊种类的事物(更不用说所谓“实体”),好让人们将价值资格归于其名下。
这一点表明,“价值”是一个形容性质的词,指出某事物的特征、性质、属性—— 这
里所谓的事物是就其广义而言的。这就好比出色、完美、优秀等词。但需要补充
说明的是,当价值一词用来指任一特殊种类的事物时,它实际上是作为一个抽象
名词而被使用的。要是语言能给人们提供一种特殊的抽象名词[如与好(good) 
有关的善(goodness)].比如说ualuity或 valueness(英文里面并没有这两个单词)。
那么 ,导致不相干结论的许多模棱两可的议论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太阳底下的任何事物因此也就能拥有以“价值”作为其形容词来命名的东西。
而文化人类学似乎也会表明.在某时某地几乎任何一种事物实际上都被赋予那种属性。①

(4 )差不多等于以另一种方法重述上述观点:用来形容“价值”一词的“固
有、内在”一词太过自相矛盾,比循环论证还严重。它将真正的问题完全掩盖了
起来,因而事先就将讨论的大门关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该词本身是无辜
的;它仅仅表明讨论涉及的所谓特征实际上属于此时此地特指的某物一-比如,
假如雪是白的而且确实是白的,那么,白就成了雪的“固有属性”。但是,作为一
个窃取论题的称呼,白字又被用来将物及其属性从其时空的种种关联中分离出
来,使它们成了绝对的东西。在这种用法中.它就是“本质”的残存物,所有分支
“科学”都曾用这样的“本质”来说明事物属性,这属性使事物成其为“实际”所是
的东西。在所有进步的知识分支中,“本质”早就让位于对时空关联的考量。
价值领域研究的进展也需要类似的方法论变革。

==============================
① 正是这一事实使杰塞普(Jessup)先生所提的初步问题显得特别令人深思:
他所提问题涉及偶发价 值和标准价值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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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现在我们来看看哪些具体的先决条件会构成具备价值属性的选择-拒斥的
生命过程。为此,引入“看护、照料”这一术语来称谓特定种类的选择-拒斥也许
能表明我们要阐述的观点。看护、照料的行为在某些类似人类的动物中也会发
生,这种行为本身虽并不等于估价,但确实点出了后者的方向。照料配偶及幼崽
是某些动物行为的典型特征。比如旅捋孵卵,在孵化的全过程中表现得十分小
心;此外还悉心哺育小旅鸠,给它们御寒,保护它们使其免受敌人侵害,
教它们学习飞翔,等等。

假如可以增加一个附加条件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将这些看护、照料行为看作
是估价行为。不过,就我们所知.这些看护、照料行为虽然很周到.也跨越具体的
时空,但行为主体并未将行为结果看作其行为的根据和理由。假如我们这里谈
论的动物对自己的行为结果有所预见,假如这种预见能影响、指导它们去看护、
照料,那么,根据前面所作的假设,它们就应当属于价值领域的范畴。詹姆斯曾
举例说明,他说,一只抱窝的母鸡总是“不厌其烦”。假如母鸡事先预料到抱窝的
结果并以此为理由去抱窝的话,那么我想我们就该说母鸡很珍视自己的抱窝行
为,很珍视蛋,很珍视小鸡,并将这一系列的估价行为看作是抱窝行为本身所固
有的、不可或缺的。

以上仅是假设的说法。而我们知道,在人类当中,预见并以预见到的东西为
其行动的理由和根据,这是起码的前提条件。由于给看护、照料等行为提供理由
和根据的东西种类很多,所以,人们发现照料、估价行为的表现形式也很多,这并
不奇怪。结果,一个词竟能分延出一系列词,表达的行为包括“珍视、珍爱、爱护、
敬重、钦佩、崇敬、称许、敬畏、拥护、保卫、支持;效忠于、献身于;关心、专注于”。
此外.还得在特定的行为意义上用“对……感兴趣”一语,比如用其来表达某合伙
人对某生意“有兴趣”,在某项“权益”要诉诸法律裁决的情况下,也可用此语。我
想,人们通常在惯用语中使用该词时用的也是这一意义;不过,主观主义心理学
将该词着上了主观色彩,其结果在有名无实的各种哲学探讨中也随处可见,致使
运用该词时难免会引起争议。

在上述词语中无论是用哪一个,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即所涉及的事实横跨不 348
同的时空、“对象''以及施动者-受动者。在各类特殊的行为和“事物”之间存有系
统化的相互关联,就像消化和循环中所说的功能一样。在谈论珍视、敬重、爱护
等等行为时不管是否用到该词.所能观察到的事实都会强调前述观点-一“估价
行为”不是某个特异且无与伦比的施动者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作出的一种特殊
的孤立行为,因此.理解估价行为和价值时,不能将其从本身不属于价值的那类
事实中孤立出来。

III

所谓关系理论常常在使用“内在的”一词时露出绝对理论的马脚。当人们把
“内在的"一词与“外在的”一词对立起来,并将后者与仅仅作为手段(手段本身)
的事物之价值属性等同起来,而将前者与作为目的(目的本身)的事物之价值属
性等同起来,绝对理论就露馅儿了。事实上,人们不得不使用“……本身”这一短
语,本身就表明绝对主义远没有衰息。“……本身”一直是个确定的符号.它拒不
承认存在种种关联,这就证明它只承认存在某个绝对的东西。只要这种情况继
续下去,有关估价行为和价值的讨论就仍将处于目前这种落后的状态,这与其他
一些领域适成对照。在其他一些领域中,“科学的”进展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研
究工作已经不再探索什么“事物自身”.而致力于寻找可以观察得到的各种关联。

观察不是概念的(所谓概念的其实就是语言的)抽象。在讨论类似“工具性
的”、“最终目的的”的价值问题时,假如能诉诸观察,那么人们就将发现,作为手
段(无论是物质手段还是程序上的手段)来使用的事物,其实是受到使用人的珍
视、爱护的,这些事物已经成了他们悉心呵护、挚爱的对象。艺术和娱乐业中所
取得的令人欣喜的进展,其情形即如此。由于“工具-手段”受到珍视就说价值是
“工具性的”,这种思想的可敬程度还不如一则双关语。人们珍爱狗或珠宝时,是
否存在某种特殊类型的价值?这种价值是否应有自己的名称?假如事物被作为
手段而得到珍视,因而其价值就是工具性的,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有某种狗-价
值、珠宝-价值之类的东西?

有人以为作为目的而得到珍视、爱护、珍爱的事物.可以和作为手段的事物
区别对待。但我们知道,针对作为手段的事物而发生的估价行为同样是严肃的,
因此.以为两者可以区别对待的想法不仅从理论上说不通,①其所导致的错误还
要更为严重。倘若某人说他十分看重“目的”,对“目的”赖以实现自身的任何事
物不感兴趣.那么此人不是故意骗人,就是受人蒙蔽而不能自拔。基于所谓“内
在的”价值而试图区分手段之物和目的之物的学说虽很流行.但严肃而有能力的
人不为所动,他们的行为比他们宣称的信仰要好得多。他们对“手段”予以耐心
和始终如一的关注,以此表达他们对“目的”的专心和热爱。

根据各自拥有的价值来区分手段和目的,这样做会带来两个方面的实际后
果。首先.它让所谓“目的”成为终极的“理想中的”东西,但这所谓“理想”又最具
乌托邦色彩,它感伤、空洞而无能。这样的所谓“终极的”“目的”不仅无法达到,
而且缺乏指导意义。这让笔者甚至很想知道如何回答人们所提的如下这么个简
单问题:“假如所谓'终极’价值不同时具有'工具价值',那么要它有什么用? ”其
次.有人认为作为手段的事物没有自身价值.也就是说.没有其“内在的”价值,此
说是就“内在的”一词较为易懂的意义而言。让我们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此说的
言下之意就可一目了然。就各自价值而言,将手段和目的截然分开实际上将导
致狂热主义.这是必然结果。当人们想当然地以为有些“目的”是自在自为的(因
而是根本的、终极的),因而人们对其无法加以探究,其价值也无法衡量,因此(根
据这种没有根据的臆断),人们只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达到这些目的的手段
上。“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不择专段。”由于人们接受这么一种理论而导致的恶
行,就是其后果。不管什么东西,一旦设为目的.那它就是不可更易、不容置疑
的,成了自在自为的东西;于是用某些事物作为手段所实际导致的后果都成了不
用计较的。施虐狂的残忍行为、野蛮的迫害行为,只是貌似如此而已。事实上,
根据这一观点推演出的理论和实践上的必然结果.施虐狂的残忍行为、野蛮的迫
害行为都是获取至高价值的手段,那些使用这些非人道手段的人“实际上”只是
实现至善的卑微奴仆。逃避那些无法实现的乌托邦“理想”,狂热地献身于一切
武断地自命为手段的东西。后一观点是前一观点的补充。以为在终极价值和工
具价值之间存在固有的“类型”上的差异,并以此差异为名设立价值本身,无视这
些价值在导致后果或达到“目的”上实际起过什么作用—— 这种观点往往会导致
一个必然的结果,那就是宣扬狂热主义。

IV

在本文展开讨论前预选的相关问题和评论中,可以发现部分材料足可证明
人们的相关误解。这种误解曲解了关爱(估价)行为的意义,它维护着被人珍视、
珍爱的事物,声称这些事物在估价行为发生以前就已存在;而借助估价行为,这
些事物获得的唯一好处就是进一步得到价值肯定。举例来说,一颗珍珠与光及
光学仪器等发生实际接触时,就会带上一定的色彩属性,这一点我想大概不会有
人怀疑。议论至此,同样可以假设的是,在这里起作用的是类似这样的接触、关
联,而并非任何与思想、意识的关系。这一点很重要.这里所提出的假设是:珍
珠获得价值属性所需的条件是同一类型的—— 尽管具体情形会有些差异。因
此,下面的一段文字颇值得引用一下.因为它能矫正相关误解,并能进一步凸显
所持观点。

在人们通常以为很有价值的经验中.我们关注的似乎是如何保存倍加
珍视的某个独立存在物之实存,而在别的情况下,似乎没这么用心。在审美
领域,前者往往是博物馆策展人所持的态度,后者则是来博物馆参观的人所
持的态度。来博物馆参观的人仅想观摩画作,而把维护画作留给博物馆工
作人员去做。珍视的形式各种各样,都有其自身的道理,也都很重要。因
此,一种完整全面的价值理论必须容忍两种不同的态度,对每种态度都应赋
予其特定的价值。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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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赖斯先生语.见本讨论开始之前预选的相关问题和评论。
============================

1 .在上述这段文字中曾发生两次转换,即从因有价值而受到珍视的东西转
移到珍视这一行为“经验”本身.也就是说“经验”本身受得了重视。发生这种转
变,可能是由于后一表达方式恰好体现了这段文字作者的观点。这观点不是我
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经验”一词(常被赋予“心灵主义的"意味,但又可在广
义上用作行为的同义词)虽然显得有些含混,但确有这样的意思,即珍视行为就
是受到珍视的对象.因而本身就有“价值”。各种珍视的行为发生后,人们常常对
其加以评判,想看看这些行为是否该受到珍视,是否该在未来行为中加以保持。
但是,这种思前想后的行为以及作出的评判性结论,肯定不是原来珍视行为“经
验”的一部分。我之所以强调以上引用的那段文字的这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它
能较好地说明价值领域这一话题目前所处的模糊状态。

2. 上面提到的策展人一例中所用“实存”两字,有着特定的有形实物的意味。
或许有的策展人所关注的不超出这一点。人们对“审美领域"究竟会关注多
少,我说不上来。假如所涉关心或珍视的行为确实属于审美范畴(希望策展人属
于该列),那么,关心一幅画作为有形实物的保存当然只是涉及面更广的珍视行
为的一部分。

3. 根据我所提出的假设,参观人的“观摩"是一个行为性的举动。假如我们
所说的行为属于审美领域,那它就不可能“仅仅”是观摩画作的欲望之表现。不
会仅仅由于画作是观摩的对象,因而观摩这一行为性举动就变成审美的。“观
摩”可以是随便看一眼;观摩的人也许只想知道画作是哪位画家画的,或只想知
道画能值多少钱,或只想看看画中所表现的场景。不一而足。

4. 假如观摩的行为确属审美范畴.那么,(1)非审美的观摩行为出现在前,
并且有着优先、独立的“实存”;(2)在观看行为本身被当作值得延续和发展下去
的东西而受到珍爱、珍视时,观摩行为就受到了限定,因而变成是审美的。短暂
的一瞥谈不上是审美的;这里所说的保持、延续具有探索性质,对画作的空间幅
面及各个局部作审慎考察,要使这种考察具有审美性质是需要花时间的。是
“看”不了一会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还是每看一次都能发现可供欣赏的新东西,这
是衡量审美价值的一个标准。参观的人刚瞥见画作就显得欣喜若狂,那是装腔
作势、感情过于外露的表现,不能说明他有什么过人的审美想象。与任何其他种
类的人类观察相比,审美知觉间的交互作用恐怕要复杂得多。

现在似乎该谈谈所谓性质不同的种种价值了。关于估价行为-价值和判断
(亦即评价)力之一般理论的基础奠定后,我想有必要讨论一些真正重要的问题,
以区分价值限定的方方面面。能够加以具体说明的不同方面和不同阶段.有的
专属于美学理论,有的专属于伦理理论,有的专属于经济理论,有的则作为方法
论专属于逻辑理论。但是,我认为;一、将其固化为相互区别的种类,正是导致目
前相关问题讨论中意见不一的一个主要因素;二、在为有关估价行为-价值奠定
一个大致的理论基础之前.仓促地去讨论有关问题是无济于事的,只能加重目前
的混乱状态,无法帮助我们获得一种可靠的“价值”理论。

V

下面谈谈关于估价行为-价值之判断问题,即与评价相关的话题。首先,对
所持观点与我不同的人应给予应有的尊敬。因此,应该说各种评价性质的研究
确实能带来判断;和所有其他领域的判断一样,后者的基础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显
得更为扎实。简言之,关于价值所发表的论点可以是真论点,不一定仅仅是对受
评价之物的意见或传闻。就所谓工具价值而言,人们似乎普遍认为.真正的探究
由于能带来真正意义上的判断.因此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令人神往的。但一谈
到所谓最后的、终极的价值.人们则常常认为,人所能做的不过是传达特定的一
则消息而已,即所谓终极价值只不过是受到人们高度评价的东西而已。奇怪的
是,人们常声称这些东西应该普遍受到人们的高度评价;但除了断言这些东西是
所谓“目的本身”之外,就给不出什么理由了。这样一种观点注定要在“逻辑上”
和实践上让外围的“专家们”占便宜。针对这一观点,必须构拟一种全面的综合
性理论,以把握评价判断与作为事实的估价行为之间的联系。

当基础本身得到追问的时候,它与理由就成了同一的东西。特定的珍爱例
子可能有其局限性,人们常常觉得这些例子比较“偶然、随意”。对特定结果的预
期是某一具体估价行为的根据和基础,因此,假如人们对这些例子加以分析,看
看它们是否足以确保产生特定的结果.那么,珍视行为就明确地成了具有判断性
质的那一类东西。正常的人有时都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自己习惯上或多或
少有点儿恣意妄为对某样东西倍加珍视的行为是否值得延续下去?假如他能经
常问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那么他就能够意识到:有些重视行为其实是受到“偶
然、随意”性限制的.因而是没有意义的.甚至会妨碍自己十分看重的结果发生。
大家知道.阶级身份、缺乏理性的偏见、权威意见公报,所有这些对享有特权以及
上层权力的人来说,都发挥着作用,从而决定着他们特定的估价行为(这种行为
是交互性的,因而包括了被估价的东西)。上述探讨及其所得结论(判断)会导致
珍视行为及被珍视的东西都发生改变。简言之,对价值所作的判断是人类从其
较为率直的珍视、珍爱行为中故意衍生出来的。作为活着的生物,人类必须而且
确实一刻不停地珍视、珍爱着什么,但他们起初这样做的时候.相对说来并“没有
考虑那么多”。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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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在起初列出的那些“问题“中,我曾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率直的估价行为与作为判断的评价,
其间的区别究竟是由于种类不同.还是由于侧重点不同所导致?
现在看来,答案应该是后者,即是由于侧重点不同。
由于我在更早的著作中曾过分强调两者在种类上的差别,因此,
现在觉得更有必要申明这一点。不过,我仍坚持认为,
当初导致我过于强调两者在这类上的区别的理由还是正当的,
在目前的讨论中.有人将特属于估价行为的一些特征不加区别地转用于评价的一般性理论
研究。不过,这样做所导致的混淆也是可以避免的,
只要注意到其间的区别只是衍生过程的一个阶段而已。
[参见《杜威晚期著作》第 15卷,第 101 — 1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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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实际发生的特定重视行为取决于流行的道德观念,只要操控经济、政治
乃至教会等机构大权的那些人还能掌控着一切,那么,这些人就会滥用权力,他
们就会基于理性的评价是不可能的这样一种观点.去给一切东西任意涂上貌似
合理的色彩。在较长一段时间内,这种情况恐怕很难从目下正在构拟的最为合
理的评价性判断中彻底消除。尽管如此,我们没有理由不事先尝试一下,没有理
由任由引人注目的恶行继续下去。而且,人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几个世纪前,
由于受到类似上述情况的显著影响.天文学和物理学领域所得出的结论就已经
遭到人们的怀疑;不到一个世纪前,生物学研究也同样受到类似影响的严重歪
曲。其他类似相关研究领域所发生的解放运动,让我们有了足够的理由去尝试
一下,以免评价、估价行为受到类似的不良影响。以为有排除一切的所谓“终极”
价值,这种思想是目前阻碍我们进行尝试的最大障碍。我们发现,有些人一方面
鼓吹“自由主义”的信条,另一方面又积极援助甚至怂恿那些信奉教条主义的绝
对主义者,这无疑是道德的不幸。

在其他领域被证明或有效或无效的理论观察、构拟和检验的研究方法假设
被用到价值领域,那么,在“价值”领域将逐渐取得正确、合理判断的种种研究,其
细节目前暂且无需加以细说。不过,应该指出的是,这种研究将系统地针对(1)特
定时间内,所发生的评价行为之决定条件.以及(2)受这种条件影响的评价行为
所带来的实际后果。在这类研究中,种种“评价行为”可暂时忽略不计,而将注意
力放到后果上,这些后果是由决定评价行为的习俗、偏见、阶级利益以及特权操
作(包括对决定奖惩的权力之暂时或“永久”的诉求)所导致的。有人认为事关评
价行为和价值的判断,本身就必须用价值术语来作出。依照这种观点,好像对色
彩所下的判断,也必须出之以有关颜料的术语,而不能依据由震动过程或微粒震
动所限定的条件。正是这种方法论观点,使所有“科学研究”乃至整个人类知识
长期处于落后状态。

目前的问题是:是否所有价值判断都具有可以也应该名之为“劝导”的功能.
言下之意即意图?这一事实会否赋予价值判断一种极为怪异的特性,从而使其
有别于所有其他类型的判断?根据这里所作的假设,对这一复杂问题的前半部
分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有一个限定条件,这在后面还将谈到),而对问题的后半部
分的回答则是否定的。道德评价的职能就是影响他人的行为,其途径就是通过
在他人身上养成一种思想品质,以使其赞同某种行为。这一观点似乎无人质疑,
虽说它无法轻易地运用于审美判断,但我认为,经过适当的论述,这一观点还是
能够令人信服的。就目前而言,我仅想说,凡是所谓标准的价值露脸的地方,
应该、本该等词就一定会大显身手,因而希图影响、指导随后行为的职能和意图
就显而易见。上面所提到的一个限定性条件是,“劝导”应局限在评价性判断的
意图和职能范围之内,不应将其看成是判断议题中的一个证据确凿的成分。

哲学有未来吗?

I

人们会说,关注包罗万象的东西毕竟是哲学话题的一大标志。但我们强调
上述事实并不是要怀疑这一点,只是想让人们注意到,人们寻找包罗万象东西的
方向有误,因此有必要另辟蹊径,试着调整一下寻找包罗万象的东西之方向。这
里所谓“另辟蹊径”当然是个模糊的说法,只有找到与之形成对照的具体路径才
行。幸运的是,传统的探索方向不难识别。以往被认为是包罗万象的东西往往
有这样的名称,如存在、实在、宇宙、自然,等等.都很笼统。人们认为这些名称所
指称的东西与一切局部、不完整的东西相比.有着固有的差别。因此,所谓“另辟
蹊径”的意思也就不难理会。明确的哲学研究应该针对人类事务内部广泛的、综
合性的问题,凡是与人类关怀、人类事务毫无关系的问题,均不在此列。

相对于种种历史上存在的哲学体系来说.这种方向上的变化并不像初看上
去的那样显得格格不入。因为细细考究起来就可发现,就其实际效果而不是表
象而言,历史上存在过的这些体系所要达到的目的总还是关乎人类的;事实上,
为达到其选定的目的,这些体系所采取的方法可说是太具有人情味了。总之,本
文潜在的一个基本观点是:存在、实在、宇宙整体等等词汇只不过是幌子而已,实
际要言说的东西仍与人类有关。不过.我不打算正面地去论证这个立场和观点.
我只将这一立场和观点置于传统的立场和观点的反面,以便两相对照。这样我
们就可发现.传统的立场和观点与我们目前采取的立场和观点相比,未必就少几
分武断性。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研究哲学史的所有论著都必须承认自己所研究
的东西包含与人类相关的内容,因为所研究的材料都是根据历史时期和国别来
加以分类的,而不同的哲学理论体系都必须出现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特定的国
家。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必须考虑到如下这一事实:哲学问题及争论的焦点均
与时空环境及条件有关,只有坦白地承认这一点,才能填平目前哲学和科学之间
所存在的鸿沟。如要“另辟蹊径”,没有别的办法,那些永远不变也无法改变的东
西只好随他去了;研究将聚焦于真正科学的东西,因为科学研究的东西总能在时
空中找得到、摸得着。

众所周知,并非任何时代、任何国度都有哲学。但是,这一事实背后所蕴含
着的东西却并非尽人皆知。要知道,只有具备特定的文化条件时,哲学才会出
现。既定秩序内部面临解体的危险时,社会上会出现普遍的不安情绪,这是哲学
产生的首要文化条件。哲学产生的另一必备条件是:既定秩序内部形成的价值
体系能得到社会普遍效忠.而且必须是经过人们的理智思考而表示的效忠,不是
从众心理条件下的随大流。简言之,哲学繁荣时,要么是人类事务中充满了焦虑
紧张的心理,要么就是想建立一种庞大综合的思想体系,以便将历代产生的极为
复杂多样的思想成果统摄其中。

II

距今不足一代人的时候,人们还普遍认为只要民主政府若那样稳当、迅速地发展下去,
那么它在全球取得完全、迅速的胜利,将是指日可待的事。可今天,反民主已经到了
如此严重的地步,以致各种不同的政治集团拒绝人们自由集会、自由发表言论、
自由从事新闻、自由选择宗教和政党,这些政治集团还恬不知耻地声称:拒不给
人们这些权利,恰好表明民主原则已发展到了最高峰。更有甚者,这些政治集团
在有着悠久的民主历史背景的国家竟然也有忠实的追随者。这种紧张的态势在
其他一些形势走向中也有所表现。这些形势走向一方面可促进“联合国”的形成,
另一方面又带来一些问题,曲解了类似联合国这样的国际合作组织之性质,
甚至压根就倾向于阻挠这类组织的成立。

总之,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人类可资利用的财富、手段之数量增加如此之
快,而对运用这些财富、手段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人类却也缺乏共识,越来越没
有把握。这就是大家有目共睹、随处可见的现象。随处可见的紧张局势、不确定
因素和纷争,在具体的哲学议题中也表现了出来。不过,要想全面地描述相关情
形,比较困难,需要别的一些条件。因此,由于可以利用的时间有限,我只能请读
者诸君注意,种种事实表明,当今的哲学已没法应付目前人类所面临的混乱困
境。我们目前所掌握的哲学产生之时,当时的各种制度习俗尚能给人类生活提
供一些指导。可是这些制度习俗现已失效,因而无法继续提供指导。可是,与人
类历史上的任何时期相比,我们现在多么迫切地需要这种指导啊!传统制度习
俗崩溃得如此之快,如此出乎人类意料之外,使人类来不及想出新的方式、方法,
以重新整合、协调人类之间的关系。从消极方面看,人类当前所处的形势给当下
的哲学提出了极大的挑战。曾经使过去的种种哲学显得特别人道、特别有用的
那些特征,眼下恰恰使这些哲学失去了原有的效应,因为人类的生存处境发生了
根本性的改变。不过,从积极的方面去看,这种形势也给能与时俱进的哲学之发
展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过去遗留下来的哲学理论体系与当下人类处境关系相对疏远,这表现在许
多方面。首先,从事哲学职业的人往往一味地专心研究历史上的哲学理论体系。
古今悬隔最为显著的例子莫过于此。从学术研究角度看,这样做的结果常常是
令人敬佩的。但是,从事这样研究的人往往忽略这样一个问题:哲学究竟该研究
什么?他们的研究目的也不是去发现过去的哲学理论体系对回答这一问题究竟
有什么启示意义。因此,他们的研究结果仅与历史有关,与哲学无关。另有一种
哲学趋势颇为活跃,在其选定的较为狭窄的研究领域甚至表现得不乏自信,锋头
十足,认为所谓哲学别无旁鸯,就是探求、研究形式,而且将形式只看作形式,企
图发现无所不包的抽象的形式,这些形式抽象得与任何事关人类等方面的具体
话题毫无关系。这种研究倾向尽管—— 或者说正是由于—— 仅仅致力于专门技
巧的获得,结果获得的形式只能用来生产更多空洞的形式。我认为这种回避当
下人类处境的做法表明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以往的哲学理论体系与目前人类
状况毫无关系;此外,由于失败主义心理作祟,人们已没有勇气去创建一种恰当
的有意义的哲学。

第三.现在又有一种颇为活跃、不乏进取精神的哲学运动。据称,这一运动
不像前述两种研究动向那样超然物外,远离人类目前境况;相反,它密切关注人
类处境。其研究意图和实际效果都为特定的学术机构服务,委身于特定社会机
构的权威.而置学术探索的权威于不顾。这一哲学运动又可分为两个支派:一派
较为晚出,与极端左派距离遥远;另一支派出现较早,与极端右派保持很远距离。
尽管这两个支派之间有很大区别,但两者都充分应了一句古话:物极必反。较早
出现的一派乞灵于超自然的精神权威;而较晚出现的一派则以人类经济事务为
基础.严格信奉唯物论。极端终将相遇。当这两种哲学走向极端后,就有了一个
共同特征.两种都会被人用来拥护特定机构组织要规范人类生活行为的主张,两
者都要求拥有绝对的决定性的权威,以便赋予自己所代表的机构组织以权力乃
至义务,让其不惜用压迫甚至镇压的手段,向全人类强制推行某种生活方式。教
会等机构组织以专制主义为手段,公开号召人们回归中世纪,想让中世纪的宗教
氛围死灰复燃,要人们重新信奉中世纪盛行的教条。由于中世纪时科学尚不昌
明,工业尚未发达,民主尚未出现,因此.它与目前人类的普遍生存状况是格格不
入的。这一点,不证自明。事实上,这一哲学运动的官方代表人物明目张胆地宣
称,几乎一切现代新生事物都是异端,罪孽深重,都偏离了由超自然力量定下的
真理。极左分子崇尚的教条主义哲学声称:真正称得上现代和科学的东西均已
大功告成,达到顶峰。实际上,极左分子信奉的教条和其实际做法,相互抵捂,恰
恰不利于他们公开宣称和主张的东西。从其思想信条来看,这一派哲学中包含
有专制主义成分,这就使它对为科学昌明的当今时代所抛弃的一切心生怀念,尽
管它没有明确提出要重返中世纪,但它确想回到牛顿天文学和物理学尚处萌芽
期的环境中去。这种思想的逆转或曰返祖现象,是极左分子公开承认,甚至是公
然声称的。这表现在他们对科学信条的公然诋毁中。奉行某一党派路线的人,
在解释其教条时,往往闪烁其词;但当科学学说—— 如物理学中的时空相对论及
现代遗传学理论——— 与其宣扬的教条发生冲突时,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诋毁科
学学说。相对论和现代遗传学理论的出现开启了一个崭新的宇宙论时代。以前
人们以为大自然是不变的、永恒的,但现在人们明白了,大自然原来是不断演化
的结果。左派所信奉宣扬的信条,其哲学基础来自被科学时代所废弃的哲学体
系。这一点在下列事实中可以看得更加清楚:尽管左派也声称自己很看重历史
过程,但它发现自己不得不将历史变化过程限定在固定的范围之内。它武断地
以为自己的经济、政治理论体系代表着人类历史变化过程的顶峰。这无异于声
称,历史到了 20世纪中期已将它的全部意义显现了出来,等于说历史已给人类
上完了最后一堂课。否认历史还会有新的预见不到的事件发生,这种做法的后
果即使不是悲剧性的,至少也显得滑稽可笑。除非人类自我毁灭,人类迄今为止
生存在这地球上的时间与将绵延不断的未来相比,是很短暂的。认识不到这一
点,只能说是缺乏想象力的表现,而缺乏想象力恰恰是教条主义立场的结果。左
派的整个理论体系犹如铁板一块,他们以为整体、整一就一定是结构性的、静态
的。近来科学已清楚地表明,所谓整体、整一其实是多种事物不断相互作用的过
程。这里,两种形式的极端又不期而遇。教会等机构组织和富于极权色彩的布
尔什维克主义,均以为历史的特征是朝向一个终极目标而运动的。两者仅在何
为终极目标这个问题上观点不一。特定的经济、政治机构在现代历史上的出现,
其地位犹如基督教在古代历史上的出现。

III

我们目前讨论哲学的现状,不是为了讨论而讨论。这里的讨论仅仅是迈出
的第一步,目的主要是为了建立一种与当下人类生活中的种种问题和困境有关
的哲学。意识到自身责任的哲学,其首要任务就是探求、研究这样一个问题:在
如此短的时间内,导致旧秩序大面积动荡的原因究竟有哪些?我本人在这个问
题上的观点如下:在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实验室里产生的那些步骤、方法和物质
材料大量回流,进入日常生活,导致人类日常事务、职业及利益均受到深刻而积
极的影响,从而引发了过去几个世纪中发生的巨变。佐证上述观点的详细证据
将表明:短短三个世纪之前,自然科学刚步入目前的发展轨道,变化就产生了;而
且,当科学由研究天体的天文学转向研究与人类生活行为关系更为密切的东西
时.变化来得更加广泛而深入;新的科学研究的进展在旧的“科学”以为有不变法
则存在的领域引入了变革。可以说,使人类生活发生剧变的那些活动及物质材
料,均来自离日常生活较远的天文台和实验室一这并不构成悖论。科学所从
事的脑力工作离人们平常固定的职业及其所关心的问题较远,但恰恰是这种疏
离使原本仅以知识为目的的科学研究成果成功地带来了巨变。若无外部影响.
习惯势力仍将起作用;但新资源的发明.新的目标和目的的发现,其影响情形则
不同。

原本来自智识追求的东西向生活回流,影响所及,导致社会局促不安、恐慌
乃至纷争状态的出现。这项事实证明,到目前为止,其所产生的后果是正反两个
方面的.或者说是模棱两可的。科学进入日常生活.产生的结果是利大于弊,致
善作用大于致恶作用。当然,话也可以反过来说。然而,能否找到一个特例,
可以用来说明善占主导地位的同时并未导致恶.或者说恶占主导地位的同时并未
带来善?关于这个问题,人们确实感到极大的疑惑。目前值得人们注意的是,较
长一段时间以来,所出现的科学向日常生活回流的现象,一直是乐观主义产生的
根源。科学的到来被欢呼为理性启蒙时代到来前的黎明,科学所得出的结论受
到人们的欢迎.被认为开启了人类繁荣昌盛、相互理解的历史新纪元,这一新纪
元最终将在世界各个民族之中带来普遍和平。

人们不加区别、盲目礼赞科学的时期现已过去,随之而来的又是同样不加区
别、盲目诋毁科学的声音,悲观情绪蔓延。现在,指出科学进入日常生活所产生
的有害结果,几乎成了有些人的家常便饭。他们著书立说,不断攻击科学,说科
学是目前祸害人类的元凶。他们最常引用的例子莫过于炸弹及其毁灭性效果,
因为它确是随着科学的发展而出现的。

源于纯粹为了求知而不是为了实际运用所开展的活动,产生的东西一旦进
入日常生活,就会带来正反两个方面的后果。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谈这一点,目的
是要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时下最为吸睛、影响也最为广泛深入的话题上。这
个话题与人类的生存境况有着很大的关系,目前几乎成了任何形式的哲学研究
必谈的话题。即使谈论哲学的未来方向,也绕不过它,而必须以其为出发点。然
而,这一转变实际上是重新回到苏格拉底早就提出过的哲学观点,即如何寻找智
慧以指导生活。这一转变标志着回到早期哲学家的观点,把哲学看作是一项道
德事业,而道德的东西与无处不在的人间事务是相通的。当然,这一回归,其路
径与苏格拉底及其后的哲学家的探索路径也有所区别。寻找智慧,以帮助人类
涉过重重险滩,战胜令人恐怖的暴风骤雨,这一追求则是共同的,但追求的方式
方法有别。说起来,新科学的出现其实也只有短短几百年的时间,仿佛科学研究
和探索在人类面前呈现出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世界是可以被人类战胜似的,其秩
序是由相互联系的变化过程组成,而不是由早前科学研究者从古代宇宙论哲学
那里继承来的恒定不变的东西所组成。而这种观点不过是距今几十年前才有的
事。新科学产生之初,仍有若干屏障将自然与人分隔开来,如今,人的解放彻底
摧毁了这些屏障,从而使人类可以利用物理学和生理学来更好地生活。

人类从文化发展早期继承来的东西使人以为科学完全是独立自在的东西。
但根据当今科学研究的实践,以往的看法必须修正,必须将科学看作是人类关怀
和人类事务的一种表现形式,从其起源和结果来看,科学与人类所关注的所有其
他东西及所从事的其他事业,关系非常密切。必须将科学看作是一个汇聚点,人
类其他活动,如艺术、政治、法律、经济乃至体育、娱乐等,都在这里汇合。
要采取必要的前进步骤,必须另外进行革命性的变革,变革那些前科学时代形成的心理
学、哲学教条。比如,长期以来,“科学”被看作是人固有的一种特殊精神天赋,并
通常被名之曰“理性”,这一观念就是亟待更新的典型例子;因为只有这种由来已
久的观念才能支撑下列推论:科学是一种奇特的自在自为的存在,它不是大量本
质上趋同的人类活动的体现—— 而本质上趋同的人类活动,其所处理的东西本
当包含传统哲学所谓的“外部”材料。

之前我曾说过,哲学方向上的改变就是回归早期的观点,认为哲学的任务本
质上说来是道德的,这里的所谓道德是就其最广泛的人类意义而言的。然而,人
们发现,针对人类当下处境而发表的哲学言论,尽管满篇道德说教,可就是缺乏
道德。让“精神的”东西屈就“物质的”东西,这让人普遍感到遗憾。人们热烈呼
吁改变以往的信条和行为方式,因为正是传统的信条和行为方式,导致精神的追
求屈就于物质利益。但是,当人们用心考察时发现,所谓“精神的”东西其实包含
前科学时代的神学教条和神学机构;而中世纪以来世俗化过程中出现的所有东
西,又不分青红皂白被扯到了一起,美其名曰“物质的”。无论是抱怨还是劝诫,
都是道德主义的说教,本身未必道德.因为抱怨也好,劝诫也好,都没有指明到底
该用什么手段来解决令人感到遗憾、备受人们指责的问题。说得更加明白一些,
有些人建议使用的手段,严格地说来都是“脑子里”想出来的;这些手段、方法,由
于与实际(“外部”)存在的环境状况距离太远,因而显得空洞、无力。真的要运用
起来的话,这些手段、方法只怕沦为帮腔,跟着以往落伍的机构大力宣扬过时的东西。

到目前为止,人类以科学的方法加以研究的都是物理学的东西,从近年情况
来看,还有生理学的东西。结果,针对人事行为而开展的科学活动,其成果停留
在技术层面,有关人的道德含义较为缺乏。要是用“技术的”一词来替代“物质
的”一词,用“人文的''一词来替代“精神的”一词,那么,我们对缘起于科学的东西
回归日常生活所产生的正反两方面的效果,就能有一个颇为准确的描述。至于
哲学未来方向上的必要改革.首先得毫无保留地承认,目前的混乱不堪、失去平
衡的状态.是由于人们对科学仍然一知半解造成的。现有的哲学已经无能解决
相关问题,因为它是新旧折中的结果.两者实际上是南辕北辙。这不可避免地要
导致不确定性,导致纷争四起。

有关哲学的起源、目的及其特殊任务,人们目前所持的若干观念亟须更新.
而且更新不能孤立地进行。因为观念更新做得再好,它也只是重建制度习俗这
项大事业的一个方面,而制度习俗却会无限期地存在下去。在必须进行的重建
工作中,哲学至多仅占一个部分。只有各行各业善良的人们通力合作.人类状况
才能发生确确实实的改变,光靠哲学是不行的。不过,哲学在重建事业中有其自
身地位,可以作出自己应有的思想方面的贡献。人们常说人类现存状况给哲学
提出了问题,人类该干什么也由人类现状决定。斥责这种说法为浪漫和异想天
开的人司空见惯。但是,与失败主义相比,上述说法所体现的态度和做法实际上
是非常清醒而审慎的。失败主义不是将哲学工作限定在人为真空里,就是以为
人类历史已经登峰造极。但头脑清醒的人都可看到这样一个事实.人类所处的
历史阶段相对说来还很不成熟,因此如前所说,我们的科学还仅仅局限于技术层
面,广泛而深刻的人类自身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研究。因此,人类面临的未来
前景十分广阔,与之相比,以往的人类历史显得还很短暂.犹如人在婴儿期里度
过的一小段时光。从当下人类的迫切需要来看哲学,从科学进一步发展后人类
可利用的资源来看哲学,这是衡量我们是否头脑清醒、是否具有审慎智慧的标
尺。17、18、19世纪的哲学家曾经作出过重大贡献,是他们创造条件、清除障碍,
从而使物理科学和生理学得到了长足的进展。我们目前面临的,既有极大的挑
战,也有绝佳的机遇。假如伽利略及其后继者们在天有灵能够看到当下并存的
机遇和挑战,他们也许会说:“为了人类的福祉,你们目前要做的事情,颇像当年
我们为改善人类生活的物理及生理条件所作出的努力。当初,对我们来说,发现
人类生存的实际状况究竟为何,是我们的直接任务.也决定了我们研究的目的。
你们现在拥有我们研究所取得的成果,一定要充分利用这些成果,继续前人未竟
的事业,不断改善人类生存状况,使人能活得更加自由、公正而不乏尊严。我们
当初完成的,仅仅涉及这项伟大事业中较为简单的、技术性的部分。我辈同仁曾
历经艰辛,有的甚至牺牲过生命,但薪尽火传,从我们手中接过火炬的你们,在不
乏智慧的同时当有耐心和勇气,你们所该从事的事业也必将像火炬一样,传给你
们的后人,照亮未来的真正像人的世界。"

哲学在我们这个科学时代的未来:其作用之重要前所未有①

I

今天很少有人能够否认这样一个事实:哲学令人尊敬的程度及其影响力早
已大不如前,想当初,哲学曾被誉为科学的科学,艺术的艺术。哲学的声誉和地
位的下降适逢中世纪向现代的转型,这也是广为人们所承认的。一度被看作科
学的经典哲学,其衰败是与天文学、物理学及生理学等自然科学的兴起同步进行
的。之前,形而上学的宇宙论盛极一时,其所研究的东西曾经被看作是科学,但
现代自然科学兴起后,其地位被取而代之。

然而,作为科学的哲学之衰落,比起作为艺术的哲学之衰落来,情况还要好
些。曾几何时,哲学被人看作是艺术,它的地位是那样的崇高,以至于西方世界
的一切制度、习俗,一切机构,无不在其掌控范围之中。从教会机构到政治乃至
工业,都要受到神圣艺术的控制。人们的言行举止是否恰当,一概要遵守相关规
定。而这些规定大都来自那些高高在上、声称拥有权威的人。紧随科学革命而
来的是工业革命,后者也带来了一系列新兴艺术,从旧有的立场看来,这些艺术
是世俗的,显得不够圣洁。

美术乃至政治、经济生活中的艺术,其地位完全从属于宗教及教堂艺术,前
者好像仅仅是自然秩序的一部分。新的艺术不断蚕食旧的神圣的艺术之地盘,
最终将神圣的艺术赶入极为狭小的空间里,任其存在,遂形成一种技术性较强的
专门艺术。由此而产生的分工,引发了形形色色的二元论,这些二元论在现代哲
学中仍占有突出地位。作为与实际生活有关的东西,当时产生的分工在当今的
道德混乱及不确定现状中,仍清楚地显现出来。

工业领域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形成上几个世纪里政治革命的一系列事
件相伴而生。我们有“政教分离”的说法,但没有“工业与教会分离”一说。然而
为方便起见,不妨将这两种分离看作事实。比如,地主一词就充分表现了当时的
实际存在的政治秩序。该词如今很少有人用,即使用的话,意思也只是指开旅馆
的人和公寓房拥有人。封建领主被行业总管所取代,这也清晰可辨地表现了由
封建时代向现代的过渡。放高利贷以前被看成是种罪过;可现在大型放贷机构
无处不在,没有这些机构所提供的贷款,当代工商业系统就将崩溃,并因而导致
一片混乱。

生活的艺术领域里所发生的变革对大众生活的影响,远大于科学领域的变
革所带来的影响。科学领域里的变革确实非常重要,但基本局限在科学之内。
它改变了人们关于物质和运动的观念,与此同时,时空里发生的一切变化也有了
定量测定标准,这为自然科学奠定了基础。这种观念的转变,很可能是自人类出
现在这个星球上以来唯一的、最大的思想变革。它彻底改变了以往用在自然科
学领域里的各项标准。希腊和中世纪时的科学议题还完全浸淫于人以及道德价
值中,因此本质上说来,仅是对常识的世界里的各种材料加以一番组织而已,这
个常识的世界充溢着审美的和道德的价值。新起的物理科学使“自然的”与人的
或曰“道德的”东西之间.出现了巨大的分别。我们不妨以物质的状况为例。在
古代科学中,物质是完全被动的;但在新的科学构想里,物质是积极、主动的.
是非常活跃的东西。

在古典科学理论体系中,变化本身就足以证明缺乏“实”在的东西所应有的
不变性。但在伽利略和牛顿所开创的新科学里,运动、变化占有极其重要的地
位,标志着当时实际发生的革命。在古代科学中,数量最为无足轻重。数量表示
的仅仅是某样东西多与少的一个变量,是存在内在固有的变化无常以及弱点的
表现。但是今天,如果不直接、间接地系统运用测定方法,哪来的所谓自然科
学? -相关的问题太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奠定亚里士多德古典“科学”
基石的东西,恰恰是被现代科学的开创者所摒弃的。

然而,这场思想革命来得固然非常广泛,但也仅局限在思想界,仅知识界人
士特别关注;相形之下,生活的艺术领域所发生的变革却对人类大众的日常生活
产生了更加广泛深入的影响。随自然科学革命而来的工业革命,改变了人类生
存的环境和条件,使人与人能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由此带来的变化恰恰发
生在人类社会各种建制、习俗里。作为道德教育及生活技能培养中心的家庭,以
及学校、立法机构,战争或和平时期的城乡关系、人与人的关系等等方面,都发生
了巨大的变化。

谈到哲学的未来,我们必须注意的是人们对新科学的尊敬程度常发生的变
化。最早时候出现的“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对立冲突”.表明科学的地位较为低下。
后来.教会的代表人物反对科学的立场发生了些许变化,从而使科学与宗教两者
得以相安无事,各管各的。一系列发明所带来的实际好处,使科学发现为日常生
活所利用,这又导致人们默认了不同领域出现的分工。人们以为,试图对人类一
切精神的以及道德的和理想的关怀加以管制,那已是旧制度和旧信仰时代的事
了。而对所谓物质的东西及事务加以控制,这是新科学该做的事。结果,在哲学
领域也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二元论。这些二元论实际上是生活中出现的差等现象
在思想和智识上的表现,因为人的生活在价值上也被认为有高下之分。时至今
日.在经济理论研究对象和道德理论研究对象之间仍然盛行着类似区别。实际
上,大多数道德问题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是由人们的经济生活状况及相关问
题所导致的。

对所谓“启蒙”时代的自然科学,.人们常常给予很高的评价。启蒙运动时期.
人们盛赞科学,认为科学将开启一个崭新的世纪,到那时候,理性将接管人类一
切事务,黑暗时代将不复存在,自由、和谐、安宁的时代即将到来。到了 19世纪,
18世纪曾有的革命精神发生了改变,进化论思想盛行。而到了 19世纪末叶,随
着工业、金融利益以及艺术所能掌握的权力的增加,自然科学带上了物质主义的
色彩。阶级、国家及种族斗争又使自然科学很容易受到来自革命的、激进的需要
之威胁。以上简述的历史变化,其最终结果使人们进一步认识到道德知识和纯
“自然"知识间固有的区别。

II

韦伯接着说,过去人们曾经以为,科学甚至将把神学都取而代之,成为“与神
道有关的”知识之唯一来源,从而给人类带来真正的启示而不是以往的假启示。
他接着说:“除了自然科学领域发现的那些大孩子们,今天,还有谁会相信天文
学、生物学、物理学或化学领域里作出的发现能在世界的意义方面给人类指点迷
津?”韦伯引用托尔斯泰的话,进一步说明了这一点。科学对生活的意义究竟有
何影响?对这一问题,韦伯说托尔斯泰在下面一段话中认为自己已给出了“最为
明确的”答案:“科学毫无意义,因为它不能回答人类提出的问题,
而且这是个对人类而言唯一重要的问题:人类该做什么?该如何生活?"

以上所引一段话的前两句颇有德国浪漫主义的味道;但是,这些针对科学而
发表的意见,并非出自有意从神学立场来攻击科学的人之口.因此反而给人较为
深刻的印象。这段话说明.人们早期对科学所抱有的乐观态度已发生转变,人们
对科学多了几分恐惧和悲观情绪;现在人们对科学不仅不再存有幻想.而且对其
充满敌意。人们现在似乎认为,科学该对人类的一切不幸负责。认为科学终将
取代神学而成为人类生活中的导师,这一早期的观点已不复存在,现在人们认
为.摆脱目前动乱状态的唯一办法.就是回到中世纪教会机构所代表的对生活进
行的神学上的控制。有人甚至认为,人类要想避免不幸,自然科学必须服从神学
的权威。

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列举若干事实.说明现在有人发表的诋毁科学的言论
是危言耸听,这些言论本身也是很片面的。但是,列数科学的好处,少提科学
的坏处.并无助于解决问题。两个重要的事实仍在那里。一个是:自然科学中
产生的方法和得出的结论,构成了当今世界上人们生活中的…个最具决定性
的因素。另一个是:科学进入人们的生活所带来的后果完全模棱两可,具有双
重性。一方面,科学在带来好处的同时不会产生坏的效果,这种情况大概很少
见;另一方面,人们也不能否认,科学几乎在带来最坏的恶果时也给人一些益
处。即使这样来评价科学给生活带来的双重效果,难免有点极端,但好坏参半
本来就是事物内部复杂情况的表现。这里,毫无保留的赞美和毫无保留的诋
毁,都是没用的。更为严重的是.本该提出的一个重要问题被回避了:科学对
人类生活所具有的这一模糊不清的双重效果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人类到底该
做什么来应对这一问题?

关于我所谓的科学给人类生活带来的好坏两个方面的不确定影响,再也找
不到比上述这番话更为确定也更为头脑清醒的评论了。但是,也许人们更加期
望说出此番话的人能更进一步,继续指出:由于科学目前起着决定性作用,因此,
要减少其毁灭性后果,增加其有利影响,唯一途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获得目前尚
缺乏的知识。看来该做的事就是得到这样一种知识,以便人们在实际运用现已
动摇且混乱的知识储备时,对到底将发生什么能有某种程度的预见。

因为一般人都会这样以为:人若预见不到自己行动的后果,那他即将从事的
活动就没有方向感。除非能预见到行动的后果.作出聪明的选择,明智地而不是
盲目地采取行动,不然还能如何避免不良后果呢?

今天.随便拿起一本较为严肃的杂志,都能看到有人在抱怨:我们在技术方
面的知识远远超过了我们对人本身的了解。然而,现在有两个成立已久的机构
声称拥有这方面的知识,只要你愿意,它们可随时提供,以验其效。布尔什维克
左派的代表人物宣称有一种很“自然”的自然科学,它崇尚唯物主义,正有待系统
地加以运用;他们还宣称,现有的一切罪恶之所以存在,都是由于尚有持不同信
仰的其他机构存在。天主教右派则声称他们拥有人们所需要的超自然知识,认
为一切不幸都是由人类的邪恶欲望所导致的,是因为人类拒绝服从天主教机构
所体现的真知。

人们期望这些机构的代表人物能言而有信,拿出行动来,但令人惊讶的是,
自称“自由主义者”的那些人竟然认识不到,缺乏一种真正的人文知识才是导致
目前人类痛苦和不幸的最大根源;他们认识不到,要将他们的信条逐一变成现
实,人类必须要有真正的人文知识来武装自己。

III

上述所论对哲学及其未来的影响不难看得出来。科学探索领域存有尚不完
善之处,目前人类混乱不堪的状况与此有着密切的关系。当今的哲学家有义务
和责任,拓展相关研究方法的运用空间,将其用来研究与人类及其道德有关的论
题,这些论题与他们的前辈当时在物理学及生理学等领域所碰到的很类似:简言
之,就是创造一种能当得起道德之名的彻底的人文知识。人类现存状况之所以
显得如此悬疑不定,如此充满不满情绪和纷争,似乎正是由于缺乏这种知识而导
致的。这种情况同时也极其清楚地表明,人类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利用科学研
究方法,为人类提供一种目前明显缺乏的人文的或曰道德的知识。这一工作必
须完成。至于这项工作是否就该由哲学家或其他特殊的知识分子群体来完成,
这并不十分重要。但是.哲学家号称主要研究综合的以及根本的东西,因此担当
此项工作比较合适。在这项工作中,哲学家也许还应扮演领导者的角色。他们
应该大力宣扬有关方法,努力使有关方法能带来人类应有但目前尚缺乏的认识。
目前哲学在公众心目中的影响及声望均有所下降,完成这项工作,至少能解决有
关问题,甚至能使哲学有所复兴。

关键的问题当然不在于是否该把科学研究拱手让给或左或右的外部机构来
控制。首先得承认,科学研究还很不成熟,遑论完善。必须承认,如果目前停止
发展科学研究事业,毫无疑问将导致不安全因素、混乱及纷争状态长期存在下
去。探索研究的方法在生理及物理科学领域的运用所取得的成果,亟待进一步
拓展其运用空间,以便研究人的问题及道德的问题。

大约两千五百年前,欧洲哲学的先驱及先烈就曾宣布,工匠们所拥有的知识
只涉及他们所从事的活动的物质过程及其目的。由于有了这种知识,他们能够
在有限的领域内明智地活动。比如,一个鞋匠拥有的知识能使他分辨出人家拿
给他的鞋子究竟是真还是假,因为他知道做鞋子的目的是什么;他还知道做鞋子
要用什么材料、什么工具;此外,皮革或其他材料经过若干工序得以制成鞋子以
供人穿,其全过程他都了解。简言之,在其有限的知识范围内,他知道什么是好
什么是坏。但这种有限的知识却无法提供更为广泛的知识,以便让人了解他在
干比制鞋更为重要的事情时的品行如何。现有的知识只够一个鞋匠用,但对一
个自由人群体中的一员来说,就不敷使用。

探索雅典当时所缺乏之物的知识,就是苏格拉底所谓的哲学,即爱智慧。它
是科学的科学,因为要探索的知识非常广泛,能够使专门的、技术性很强的求知
方法也能用来为人的共同利益服务。

苏格拉底当时认为哲学应该努力寻求尚付阙如的知识。我认为人类当下处
境与苏格拉底时代很相似。当然,苏格拉底当时的处境与我们的当下处境在广
度和深度上也有较大而且明显的区别。生活于当今世界的人类,表面上相互间
有联系,但并不构成一个群体;不过,苏格拉底时代的人类生活状况在当今世界
并无多大改观,仍大面积存在。苏格拉底当时正是有感于这种状况而呼吁人们
全力探索一种特殊的知识,因为从这种知识中,能涌现一种真正属于人的艺术。
这种艺术也与其他较为次要的艺术一样,能够教会人类若干生活的技艺。现在
有些哲学家正是由于关注人类自身需要以及人类所遇到的烦恼及各种问题,而
遭到同行诟病,被人斥为不够专业。其实,他们所走的道路正是由苏格拉底所开
拓的,而哲学之名本身也应归功于他。那些遭到同行诟病的哲学家们记住这一
事实,需要时或可从中汲取支持和勇气。

IV

总之,我们在此面对的情况,是给“哲学有未来吗?”这个问题寻找答案。若
干条件是有了,但答案尚未找到。科学在较短时间内所取得的进步是巨大的,但
这一进步是片面的,有失平衡。科学进步的效果是好还是坏,具有建设性还是破
坏性,类似问题上的模棱两可状态正导源于这种片面性。我在前面曾提到过,常
常能听到人们抱怨说,人类目前对极其遥远的河外星系以及对原子的结构,有着
那么多的知识,相比之下.人类对自身及其事务的知识是那样的贫乏。这种抱怨
的发泄对象是很清楚的。但“落后"一词所指的,或多或少能用来说明这种抱怨
是徒劳无益的,因为这类抱怨包含的意思就是:人类的首要任务就是在自然科学
所走的道路上继续前进;而另有些人则宣称,人类的首要任务就是根据人类已有
的“道德”知识,合理地运用目前拥有的科学知识。

有人以为,现有的道德知识已够艰难跋涉着的人类使用。这种认识在上面
引用过的某人发言里也有反映,此人就呼吁人类“将科学绳之于道德在人类
生活中起作用的因素很多很多,但在最为广泛、最为深刻的层面上起决定性作用
的通常只有一种。这种起决定性作用的东西到底会带来好的还是坏的结果?假
如我们目前拥有的道德知识还不能使我们预料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这份道
德知识给科学提供的表面安全的锚地就可能是一片险滩(提出需要安全保障的,
恰恰就是这里所说的科学)。

世上最美好的愿望其意图原本都是好的.但这些良好的意图的实现往往受
制于其他一些条件和手段。而这些条件和手段很可能被人滥用,以实现其毁坏
有余而建设不足的目的。我们知道,这种手段被人滥用的情况时有发生。假如
这样的话,那么世上再美好的愿望又如何能保证其良好意图得以实现呢?

这种情况至少给声称热爱智慧的人提个醒:技术、物理学及生理学知识,仅
能在有限的领域里给人以行动方法上的指导。此外,这些人必须牢记的是;有关
工作前人不仅已经从积极的方面做过.而且为防教会机构负隅顽抗.也从消极处
着手,作了准备。没有前人所做的这份工作,生理学研究在技术上不可能有目前
这样繁荣的局面。

假如声称爱智慧的哲学家们从上述提醒中还不能明白自己在人类当下处境
中应负的某项责任,那么,他们至少也该从中明白,科学研究的发展目前尚处在
较为片面、不很成熟的阶段,科学中仍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哲学家必须做的事情,具体地说来要比前人做过的事情艰难复杂得多.其过
程可能也较为缓慢;但在开始实施这项工作时,他们可能要遇到的障碍不会比前
人所遇到的那样坚不可摧。目前要面对和克服的主要障碍是懒散、懈怠、泄气、
疲弱等心理.这些不良心理在哲学内外均有表现。来自教会机构方面的反抗固
然强大,而且至少目前看来也很咄咄逼人,但只要哲学家挺身而出,对来自教会
机构方面的反抗加以系统的积极的回应,那么其影响作用未必是致命的、根本
的。人们都觉得技术方面的东西需要人指导,可人类事务方面亟须的指导却全
无,哲学家应该努力矫正人类在思想上的这种严重偏颇。

如果像在极权主义控制下的国家那样.人类现有知识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被
用来为外部强权服务,那么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物理学与生理学的探索求知
过程要是被这样的机构加以歪曲利用,反其道而行之,其后果也同样不堪设想。
在拓展、运用相关探索方法一-这些方法①是最为根本的,因此其运用的结果
(也只有这样的结果)才能当得起道德之名 —— 以研究人类生存处境时,有人若
仍然抱着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那将是令人最为担心的事情。那些自称是职业
卫道师的人坚持认为,对人类生活的物理及生理状况还没有一个恰切了解的社
会里所形成的那套道德标准及观点,在现时代仍能胜任愉快。这种思想才是我
们目前完成当务之急前必须加以清理的障碍之一。

===================================
① 这里“方法”二字用粗体强调,
目的是为了避免有人对笔者用这二字的原意可能产生的误解。
我们需要的不是如数照搬物理学中所用的研究程序,
而是适合用来研究人类种种问题的新方法,
科学中已经用过的方法证明仅适用于物理方面的议题。
===================================

某一运动在当时当地号称“开明”,且有益于人类进步,但时过境迁,这种运
动形成的惯性到了目前也可能成为亟须完成之事的一种阻力。因为它断言需要
做的事情仅是顺应“自然”。无庸讳言,这种运动曾经革除过某些压迫人类的制
度习惯和律法.但是,它也曾经彻底放弃过人类才智,否认人类才智在处理人类
事务中的调节作用。

由此导致的随大流的做法将带来明显的恶果,不动脑筋的人还以为产生的
结果是革命性的:进一步强化了政治权力,以此来抵消把人该做的事交付给自然
而带来的非人结果。因为以人的才智去把握涉及一切因素,这才是唯一可靠的
做法-不全面结束目前“科学"的片面、失衡状况,这一目的是无法实现的。

V

目前面临的障碍是巨大的,不过,如上述两例所示,这些障碍主要表现为懈
怠涣散、缺乏活力。从来就没人吁请哲学家从事相关科学研究工作,以使人类不
乏先见之明和聪明智慧,来从事自身的种种事务。之前的哲学家并未如物理领
域的研究那样,累积起相关知识并使这种知识成为推动知识自身发展的内驱力。
不过,在打击阻碍发展的传统势力方面,之前的哲学家确实曾经起过先锋作用。
他们曾经作出过积极、艰巨的努力,形成过一些观察事物的立场和观点;在后来
的运用过程中,或多或少形成了标准化的研究手段。尤其重要的是,他们与大众
的频繁交往所进一步促成的思想氛围,对一切传统的东西极为不利;同时,这种
思想氛围却能让人以日益增长的热情欢迎新的科学事业的到来。没有这种文化
氛围,即使最为重要的事业也只会自生自灭。

对人类集体来说,到底该由哪一群人来做这项必要的工作,这一问题并不重
要;再说,这项工作本身十分艰巨,不可能由某一职业群体里的人单独完成。然
而,发展出某些观点和立场,以便让人进一步认清人类生存到底存在什么问题.
并着手完成当务之急,这对哲学家来说是其分内的事,也是哲学家认为最重要的
事。所谓信仰的环境氛围所涉及的范围十分广泛,已不是书本知识所能涵盖,也
不是为特定的知识阶层所专属。物理学的历史表明,文化环境可以起到相当大
的作用,这种环境能将从理论或思想上加以把握的所谓“知识”转变成日常生活
中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行事态度。当然,人们得乐于倾听吸取其他意见,但这
与有意识的“自主”行为完全不同。要有效地发起一场新的运动,信仰坚定的人
必须开展说服教育活动。

眼下流行的一种奇怪观念认为:说哲学家应尽的职责与人类有着一种特殊
的关系,这等于说,哲学家应放弃属于自己本分的知识活动而扮演社会改革家的
角色。这种观念甚是怪异,提出这种观念的人私下里可能服膺防御反应理论,他
们是在为自己津津乐道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哲学研究代言。因为当前该做的首要
任务纯属思想性的,而所涉及的议题又十分重要;因此我认为,当哲学成为生活
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时,人们要求拓展哲学的研究范围,要求它具有普适
性,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样的议题才能满足人们的相关诉求。这样的议题不是
专注于其研究的人一时狂热随意添加的,它对人之为人确实至关重要。这一事
实无损于哲学的思想性地位;同时,人们一旦认识到哲学究竟何为,就能增强哲
学催人奋进的力量。

篇幅所限,目前我们无暇谈论未来哲学究竟将由哪些要素构成;即使有,列
述哲学的若干教条也与上述所言颇为矛盾。发表上述言论不是要为现存的某一
种哲学教条辩护—— 不过,在当代各种形式的思想中,有的已经进一步发展,其
未来前景也许会比其他形式的思想更广阔一些。关键在于哲学探索的方向必须
明确地加以改变;正是为了关心哲学的未来,笔者才发表了上述议论。哲学在过
去蓬勃发展时期所形成的形而上学和神学理论,曾认为哲学应无所不包、无孔不
入,我们认为未来哲学也应有这样不凡的气度。当然,我们心目中的未来哲学必
须与当下新时代密切相关,在新时代里.人们议论的问题主要来自自然科学,而
不是来自超自然界;企图研究超世俗、超人类东西的哲学也与哲学该探讨的真正
问题无关。

我们采取这样的立场不是要与过去的理论体系故意作对,过去的理论中也
有关注人类自身问题的;但对企图为特定的组织机构鸣冤叫屈,想令其死灰复燃
的所谓理论,我们是坚决反对的。因为这样的理论所遗留的灰烬,既发不出光来
照亮我们前行的路程,也发不出热来把人们看到的东西转变成能给人类带来福
祉的行动。

为 《紧张世界中的民主》撰写的文章①

I

处理国家间纠纷的传统方法的解体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形成的一大因素。
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诉诸武力冲突对暂时维持和平有用,尽管它没有消除导致
战争的利益分歧。现在.即使是胜利者付出的代价也会使文明破产;毁灭是全面
的,俨然所有自然元素、土地、海洋、空气都加入到毁灭的工作中。对于外交作为
—种处理方式,即使不是愤世嫉俗者,也会同意外交是在没有公开战争的情况下
持续的利益冲突,而在战争情况下利益冲突则是公然的。然而当这一说法首次
被道出时.它被视为是一个极其好战的国家的强硬态度的显示。

有人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形成和工作是力图用知性的手段代替武力,从
而达成国家间和解.这种说法是沉湎于膨胀的乐观主义。但一点也不夸张地说,
它给了世上民族一个符号,在现在是诱人的,在未来则可能成为事实。作为符号
就必须有一些依靠其自身的东西;洋泡泡作为符号和在现实中都是易逝的。联
合国教科文组织符合前一条件。这可以在已进行的两项知性探索中找到证据。
第一项探究关于人权;第二项关于民主。没人会否认这些方面的意识形态、外在
现实的分歧是当前不和谐的基础;它们也带来公开战争的危险。人权讨论的分
歧集中在人作为个体与他作为成员的社会之间的关系。粗略地说,分歧在于以
下事实,一些国家的代表强调人作为个体的权利高于国家提出的要求;其他组成
民族国家的民族的代表强调个体对于国家的责任,以及后者要求其成员作为个
体无条件服从其权威的无上权力。关于民主,同样的话题也成了分歧的原因,
关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工作的进一步讨论将集中于这后一个主题。

关于民主的讨论.最有意义的发现之一是这-结论:现在每个国家都自称是
民主国家。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造成国家分隔的分歧进行对比.这一声称显得
尤其重要。因为那时国际间不一致的主要特点就是一些国家猛烈攻击民主这一
观念和所有民主制度的实际实践。一些国家甚至认为人类所有严重的内在外在
的邪恶和麻烦都植根于18世纪革命之后的制度.它坚持推翻封建制度的存续。
据评论家说.这项制度完全是负面的。它只是用经济封建主义代替旧的等级封
建主义。一战以继续坚持民主制度自足性的国家的胜利告终。然而,接下来的
事件证明军事胜利远未解决问题。苏联继续对旧的传统类型的民主进行猛烈
攻击。

这方面的证据是结论性的。极权主义类型的“民主”发表一系列言论,声称
旧的、传统的政治民主是幻觉、诱饵、有意欺骗的假象。这些言论伴随着同样持
续的努力,要制造革命推翻在英美等自称代表民主原则的国家的民主。究其本
源,18世纪革命带来的政治制度现在必须被另一革命推翻的学说,不过是演示
对立面结合的辩证法练习。但苏联现已是最强大的民族国家之一,这一学说成
了当今全球分裂的主要因素。

II

受保障的言论自由和表达自由之所以存在,是由于对政府的恐惧,既然民主
权利的存在和行使消除了制造恐惧的条件,这一点也丧失了重要性(除了在极权
国家)。现在重要的是,在接受自然和前政治权利理论时,国父们选择了讨论和
公共交流自由这样的特定权利作为基本和内在的权利,以至于政治活动不被允
许侵犯它们。这一事实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在最初宪法里没有保证首要的政治
权利一一通过选举,选出构成政府机构的官员。由于特定自由—— 即关于人民
福利问题的自由的公共讨论—— 受到保障,原先极度限制的选举权逐渐扩展。

把先于政治权利且是其基础的民权视为对民主政治行动的限制,没有什么
错误比这更让人遗憾了。因为这是一个条件设定,在它之下且按它的方法,真正
的民主活动才能有最好的保障。把所述的权利简单地视作可享受的特权也是错
误的。它是一项特权,且在极大程度上是。但在目前阶段,显著的事实是,这些
权利带来责任。鉴于现在国内和与他国联系的事件状态,我们使用或放弃探究
和公共交流的自由的途径和程度会成为最终在所有问题上衡量我们民主真实性
的标准。

III

我们所面临的风险不是模糊而大概的,而是特定而具体的。极权主义民族
国家已把盛行的工业和金融条件下的经济状况和大众福利之间的关系视作衡量
所谓宣称民主的背后的现实的唯一标准。抽象来说,通过指出这一点来回应是
个强烈的诱惑:就其他自由而言,铁幕后的国家的压抑和霸道的活动;以及与之
相比,实际经济福利状况的成绩是多么卑微。但具体来说,集中知性和实践的精
力来采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反驳方法是回避了—— 不管有意还是无
意—— 我们自己的首要责任。此外,它还把我们置于极权者手中。因为他们的
压制手段如此高效,我们的批判反驳无法到达他们的人民,而我们的交流自由实
践如此进行着,他们对我们民主的攻击弥漫扩展;他们对我们民众中的那些认为
我们的民主远不如他们的经济安全和福利的人构成了正面的吸引力。

然而更重要的问题是,即使极权主义国家从未存在,经济因素与人们日常生
活的其他因素的关系这一话题也构成了一个问题。而且,一个国家越是工业化,
问题就会越严重;因此美国作为工业化最深入的国家,问题也最尖锐和危急。对
问题的自由和批判性讨论当然与探究和公开发言的权利的制度保障相一致。但
这话题扩展到这一点之外。对我们自己行为的广泛的批判性审视,提供了具体
验证“我们是真正民主”这一声称的恰当性的唯一途径;它也是发现和执行改正
错误的方法的唯一途径。

造成政治与经济生活中的民主之间的关系的问题的条件是内在的。它们并
不依赖于攻击我们民主的极权主义国家的存在。地球上每个国家的生活,即使
最不受机械和能源工业影响的国家的生活也在发生转变。科学知识近期快速发
展所带来的科技进步构成了我们眼下的处境。在美国,从以农业和农村经济为
主到以工业和城市为主的转变的程度和底性,即使在两代人以前也是不可想
象的。变化的快速、集中和广泛很少给人预想的时间,更没有准备的时间。布尔
什维克的兴起可能是我们严肃探讨这一话题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这一话题
已伴随我们了。让它及它所带来的难题成为一个严肃和系统批判性质的课题并
付诸行动,是出于我们自身的民主利益考虑。表面上,讨论已从联合国教科文组
织的主题中逃脱。但事实并非如此。现在困扰世界的麻烦,在最大程度上是通
过把一个地球上的民族分成两个人类世界所造成的紧张而表现出来的。但分裂
带来的邪恶和危险远还没完。麻烦直接涉及每个国家里的民族内部事务。既然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了通过知性方法解决国际关系问题,它也代表且提出了
以下方法:每个独立民族都要处理不仅仅属于它自己、而且它拥有首要责任去面
对的问题和话题。解决由快速工业化导致的内部麻烦的源头的责任,现在最直
接地落在了旧政治类型的民主国家身上—— 因为它们拥有最为丰富的工业化经
验。在政治民主国家中美国人民的任务尤其重。因为他们不仅仅是政治民主国
家中工业化最彻底的,而且他们还自发地投身于一种民主.其中政治活动是由讨
论、协商和交流自由决定的,所有公民都有权利和义务参与其中。

现代哲学①

I

在现代运动的第一阶段,对旧事物的偏离戴着回归的假象,即重建更古老的
事物。这一阶段在它们的名称中被记录:文艺复兴、知识复兴、宗教改革。但由
于新趋势对旧制度冲击的强烈,宗教改革变成了新教动乱;知识复兴演化成科技
革命;接着就是工业和政治革命。现代哲学是这些变革的记录并不意味着现代
哲学都立志于新事物。而是意味着,每一处哲学探究都对引入的突破和断裂如
此敏感,以至于它们着手于和解、调节、适应、妥协。但无论采取什么模式,
无论重点何在,话题所在就是被系统阐述为二元对立的各种分歧。

后者如此明显,它们马上印入脑海:物质和精神,物理和心灵、灵魂;身和心;
经验和理性;感官和知性,欲望和意志;主观和客观,个体和社会;内在和外在。
这最后一组分歧是其他所有的基础。对新运动的追随者来说.旧事物处于内在
关键事物之外;内在由个人良心、私密意识和直觉-即反抗外在制度压力的事
物—— 而表达和支持。追溯之前所述,以上所有词都是一个基本的制度性集体
事件的反映,简单概括就是世俗对神圣的侵犯。

对于护旧的人来说,冲突的核心在科学本身。匆匆浏览一下作为其知性结
构被中世纪神学所吸纳的旧科学,就可以发现新近的自然科学多么具有毁灭性。
旧“科学”实际上是一种,,宇宙论”,其中宇宙需按字面意思理解,即一个和谐制定
的、结构合理的、意义确定(或有限)的系统整体,它自然的或本身应有的精华,是
作为逻各斯的理性。变化发生并制造一定尺度的盈亏。但它们被内在的逻各斯
安置在固定界限内。科学作为人类认知,本身就是自然的不变法则的现实表现。
由于这一体系被基督教信仰的结构安排所接纳,这一“科学”成为其主心骨。
虽然自然被人类的罪恶所严重毁坏和腐蚀,它依旧是“科学”真正认知的坚实本体,
超自然力量通过神性干预,保证它最终的重建。

新天文学和物理学的作用的确是破坏性的;它对科学不仅仅是冲击。它深
刻地扰乱了渗透在西方世界人民的想象和情感中的道德-宗教信仰和制度。简
而言之,现代哲学于其中发展的危机不是技术的,而是广泛深入的文化上的。仅
提及新科学与长久以来被接受、已扎根的旧宇宙论的彻底不一致就足够了。按
艺术性与和谐来制定的衡量事物的尺度被量化的尺度所代替,而在早期体系中,
它只是由“偶然事件"造成的事物的盈亏变化,它进入但并不扰乱整体法则。机
械运动(motion)代替了之前由不变性控制的运动(movement)。
在旧科学中占从属地位的“质料因”由极为重要的“动力因”代替。
在过去控制着按其本性实现意图的变化的“终极因”、目的被归于神学。
先前体系中的意外和偶然现在成了自然世界中的必然机械结构。

当人们查看新物理学的知性破坏力的完整性时,会感到惊讶,它的后果并不
比实际的情况更具毁灭性。在生活的“实际"事件中解决分歧的必然要求比理论
一致性的必然要求更为强烈。事件事实上朝大众的方向(就像之前所说)移动,
他们更关注直接实际的事情而不是离他们很远的理论。也即是.事件一方面知
性、一方面实践地朝分开的区域和权力行进,不同的权威控制着这两个区域。冲
突被避免了,因为通过共同的同意,两个“领域”有接触但无覆盖。高一级的是精
神、理念的;它是至高无上的,只要它不让人尴尬地入侵普通、日常世俗事务。低
一级的是平时的工作和担忧,它们可以自行其是,只要它们对精神的纯理念至高
性有应有的服从。

就像在支持者和反对者看来,政治革命的直接发生从来都不是完全和最终
的,新对旧的冲击导致的科学、工业和政治“革命”也是如此。在每一刻,新运动
被注入积极运作和存在的代表旧传统的因素,从而被偏离方向、或多或少地被抑
制。总之,现代哲学所着手的所有二元论中最基本的二元论很少被提及。这即
是哲学与科学的分离。在古希腊-中世纪时期,在知识的完整和最终的意义上,
哲学就是科学。它既是所有科学的顶点、升华也是它们确定不变的基础和保障。
在科学和哲学主题的基本二元对立中,哲学成为从科学中驱逐出去的关注点、活
动和价值的主人、守卫者和维护者。更低层的“物质"活动和关注被归于自然科
学。随着超自然的声誉降低,哲学夺过了为那些更高的价值理性辩护的职责,
它们不再被科学所关怀,得到神祈的保障也越来越弱。

II

过程和延续性替代了固定性和由此产生的分隔,这首先是在对植物和动物
的认知中得到的。有一段时间,这一主题是不完整的。关于“种类”的固定范畴
先是被放弃,然后,又在对“进化”过程中不变性的寻找中被保留。当然,更重要
的是来自于既定的制度化利益的抵抗,因为生命,尤其是人的生命对他们来说是
被侵犯的外部权威的最后一道防线。如今坚持这一抵抗是在明显落后的状态下
维持“社会”和道德主体的一项重要因素-可能就是那个最重要的因素。

有一种反对意见说,把人和他的关注和价值置于延续过程的范围中,是把人
贬低到畜生的地位。那些坚持人因为原罪而彻底腐败的人尤其不愿意接受这
点。而这也意味着对过程延续性的否定。因为延续性包括一种累积的变化和区
分,而还原性的“降级”这一说法把发展的延续性仅仅视为重复。在其早期,
把机械运动作为基本原则在物理学中的运用也是片面的。因为它伴随着这样一个信
条:机械运动发生在时空的固定空壳里,它们集中在、且由不变的原子粒子进行。
如今牛顿体系被相对论(按通常理解这不是一样好东西)所取代,旧时认为的时
空分离和它们与发生在其中的事件的分离,都已丧失立足点。空间和时间不再
是“实体”的名词或名称.而是事件的限定,相比于形容词词组,用副词形式表示
更为准确。“物质”由一种数学方式表示,就像所有类似符号一样,可根据需要转
换成用于自然这一无限扩展的过程的其他方面的符号。“机械的”一词的早期意
义现在只能适用于一些特定的部分,后者作为被选择的操作的机理而使用。在
物理和生理探究的发展中,人与自然之间所设的固定的分离让位于特别决定的
延续。由此,自然科学的方法和发现成了哲学探究的系统使用的可用资源,只要
后者愿意作出放弃。只有对那些人—— 他们不断宣扬永恒性和不变性是总体
“现实”的专门、唯一确定的标识和科学的“对象”;并且由此获得既定制度性利
益—— 来说,这才是牺牲。

尽管有伴随而来的阻碍,“现代”哲学的早期阶段对新天文学和物理学的发
展有巨大的贡献。它既从积极方面也从消极方面完成这项工作。它给阻碍道路
的制度性障碍以批判性攻击一一由此促进了,不管有意无意,更广阔人类领域的
“解放”运动。它们开启了自然世界的广阔而丰富的远景,这一景象的展现对于
新自然科学所需要的特定工作工具的形成有很大贡献。哲学在做这项解放工作
中最大的障碍是,它不是公开地做这项工作,而是在依旧被它视为是终极存在或
普遍实在的掩盖下做的。由于它的工作是在掩盖之下完成的,那些从事那个时
期“现代”哲学发展工作的人,大都没有意识到这项工作真正提供的益处是人类
事务的解放。对于现实,它的抗争是无用的。而且,事实上提供的益处被人类与
由自然科学来处理的世界之分离这一设想所扭曲。对这一设想的固守从以下事
实中最能反映出来:在自然探究改变人类关系之时,这一设想仍被全力维持。

III

彻底承认人类活动、事务、成败、考验和磨难、资源和不利条件、正面或负面
的价值都是它本身的主题之后,现在哲学可以使用自然探究的方法和结论,作为
完成它自己职责的体系盟友。这职责是:深入观察深刻而广泛地触及当今人处
境的问题.帮助形成参照系,在其中可以设计处理问题的针对性假设。

这一立场合理性的前提假设当然是,人类领域、所谓“社会”科学的探究现在
处于落后状态,就跟几世纪前的自然探究一样 只有“更甚气对我而言,这一
事实如此明显而无需辩论。但需要提一些重要显著的想法。目前我们甚至还不
知道在人类领域中的和关于它的问题是什么。在外部的、所谓“实际”的方面,作
为问题的原始材料的麻烦和罪恶的堆积及扩展的递增速度是落后的有力证明。
对于它的态度的两个重要特征,则是进一步的证明。一个特征是悲观原则的复
燃,这原则体现在人的罪恶本质是麻烦的来源,所以要诉诸超自然这一学说中;
之前认为劝诫和理想主义的传教就足够了的乐观估计,现在差不多已完全被放弃。

另一特征是悲观原则在最近嘈杂不绝的指控中有所体现,这种指控说自然
科学本身是现有许多罪恶的主要来源,抑制其进一步发展(而并非把它用于有效
人类探究的建设性前进)是应采取的补救措施。通常所称的“理论”方面(仿佛它
本身不是超级实用的)的落后的证据一样有说服力。这样说并不过分:目前社会
的协调不良和疾病被按照它们本身是什么来对待,仿佛它们本身是科学意义上
的问题。这就仿佛在物理学中,雷电击毁房屋,或是金属因生锈而导致损耗,不
是被视为探索形成问题的条件的契机,而是被视为问题本身;或者,在生理学中,
发生疟疾和癌症这种病患时发生本身被视为科学问题。在“雷电”一例中,很明
显只有在确定问题所在时,才可能有科学的发展一即问题处在电的事件的领
域;且随着物理学对电现象解释的发展,对问题的准确确定才能有进一步发展。
在疟疾被确定在昆虫寄生虫感染的大致范围内之前,治疗它的企图都纯粹是“经
验的”,按该词贬损的意义来理解。癌症的例子更加有代表性。简言之,提得明
确的问题已是被解决了一半,这-说法的错误在于它没能更加深入。提出问题
与解决问题是同一操作的两个方面。正由于此,人类探究的主题中的“问题”的
现状才如此意味深长。

这一领域探究的落后状态的进一步证据,是一个现在差不多完全控制人类
主题的探究的设想。这设想是,有组织的人类行为的不同重要方面彼此间如此
孤立.以至于它们构成分开和独立的主题,由此要用特属于它独特性的方法来处
理。主题被切开并打包成,比如说,法学、政治、经济、美术、宗教和道德。“社会
学”原本是为了克服这种分类;但它似乎发展成了另一主体,有着它自己特定的
主 题 —— 它一直试图确定这个主题。在此,留意一下这一点是有益的:早期阶段
的物理探究也被分成独立的主题;它的进步与各种探究相关,而这些探究是通过
引入连词号和形容词短语来定义的。它们之间的差异很快成了探究方向的一个
方面或强调点,而不再是由于不同主题而造成的障碍。

假如以上所说被理解为哲学可以或应当为人类问题提供解决方案,或甚至
由它本身来确定问题确切是什么.那会造成误解。但有一预先的工作急需完成。
这类似于17、18和大半19世纪,人们所做的.让自然探究从早期的文化限定的
负担中解脱出来;而且积极地建造起参照系的概念,即一种立场和前景,其中人
类的问题被具体化.解决的假设方法被设计和测试。值得再次注意人类主题现
在有时间和空间上的综合视野,哲学反思曾自诩其为它自身特有的标志。人与
自然之间界限的打破现在已广泛开展.以至于心与身的二元论这一无意义的问
题可被替换为明确的问题,如有机体与环境的交互如何延迟、如何帮助人的努力
以实现人的目的。“自然资源”这一问题比通常认为的更加广泛;它需要被扩展,
从而将自然条件进入人类关注领域的方方面面都纳入考虑,无论是作为资源还
是作为不利条件。

对哲学,就像对所有其他人类努力的方面一样,前面的路是艰难的;因为毕
竟哲学所需的改变只是人类生活每一方面都急需的、可能重建的一方面。哲学
几乎不能担当领头,引入人类历史的新纪元;这新纪元是日益增长的灾难之外的
另一选择。但如果它有持久的勇气和耐心,合作地加入持久战,发现和利用(尽
管不稳定、混乱和活跃的冲突威胁着文明本身)人类自由和正义事业得以进展的
正面途径和方式,它是能行的。参与合作性工作的机会是敞开的。哲学努力的
第一步是系统和建设性地利用不同阶段的自然探究赋予我们的资源。对这些资
源的现实利用当然应当远远超出所谓哲学或科学的特定活动之外。但那些参与
哲学追寻的人可以--一如果他们能行的话一 参与部分工作,由此让他们为之
立誓的这一主题重获仁慈、自由、人性的意义和生机。

很可能“科学”孤立于其他有组织的人类追求、事业和价值一开始是种保护
措施。也许,假如它未否认与集体活动和关注的其他方面相联系和给予其支持
这一责任,对它生存的制度性障碍会更为严重;还可能会是无法跨越的。但无论
如何,系统性地接受它的独立性一-这一观点使得它的进程单一地由一种特定
的人类兴趣和行为所决定和维系,即所谓的经济,与“物质”同义。这一等同以及
随之的孤立给了制度性操作不应有的力量,它增强了阶级和国家主义的利益和
权力,以牺牲我们共有的人性为代价。这种人类生活状态不可避免地缩回到不
安全和冲突中。一个有着巨大人性意义的选择在来日要被作出。我们要么继续
对自然探究进行粗暴而无用的指责,延续和加深让我们深受其害的罪恶;要么着
手使用科学理解所带来的自然、知性和道德资源,促进自由、平等和福利的条件,
这是我们人类共同享有的。这一选择的意义如此深远,哲学的工作和命运只是
其中一种意义。但哲学所扮演的角色可不小。现在通过展现使用自然探究方法
和结论所提供的资源会如何服务我们共有人性的利益,哲学有机会参与这一挑
战。在这项工作中承担一部分一 -即使是卑微的—— 责任的哲学将饮用生命之
泉,从中汲取活力。